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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聽見一聲痛苦至極、壓抑至極的咆哮。
他還想再抓住什麼訊息,可是所有的回憶都開始混亂:
「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你床上連個餅渣都不能容,小心精氣不行生不出孩子!」
「大雅君子惡速成,書看完了嚒?」
「那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咱們將來向大嫂討一個來!」
「小姑娘力氣大又不是丟人的事情,我喜歡女兒,有女兒還能讓你收收心。」
「周殷你回來啦!快看快看快看,我得了什麼寶貝!」
那失去的感覺太痛苦了,孔捷卷在周殷情緒的洪流裡,從來沒有經歷過整個人都要撞碎了的感覺,那失去的瞬間,他真真切切感覺到內心有一處塌陷下了,瘋了,死了,不想活了,這輩子在最好的年紀,遇見最好的人,和他做過最好的事情,可是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從此之後天地一片蒼白寂寞,匆匆九年啊,周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一下子就被打倒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若世間真有魂魄……
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回來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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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捷麻痺驚恐地地從國公爺的意識裡掙脫,瞬息間,眼前一切歸位,屋內漆黑,眼前一豆燭火。
「……為什麼?」
周殷緩緩開口,嗓音嘶啞劈裂:「是他不願意回來嗎?」
整整一個時辰,他回溯了他們過去幾乎所有事,可是蠟燭沒有任何的抖動,也沒有出現任何的奇異景象。
孔捷看著周殷的臉,那臉上有斑斑的淚痕。
如實說:「不是。」
魂靈召喚,哪怕陰陽相隔、輪迴轉世也總有感應,如果沒有出現,那只有一個可能。
「是他忘了你。」
緣已滅,萬事已成定數,是那個人主動忘了他。
孔捷伸手掐了那蠟芯一下,光芒就此暗了下去。
孔捷渾身像是吸飽了海水一般沉重酸澀,他很難過,並且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公爺,您休息去吧,就當今日沒有發生過。」
可週殷沒有理會他,還是垂著眼睛,固執沉默地看著那蠟燭,剛剛孔捷那一按,沒有將蠟燭完全按滅,它還有一點點幽微的、殘存的光亮,顫顫巍巍地抖動著。
孔捷知道國公爺不會喜歡自己呆在這裡的,所以知趣地告退,只是他坐得太久,情緒又大起大落,他整個人便有些恍惚,走出折屏後一個踉蹌,腳下沒站穩,一手按在那外面的披風上。
他先是聞到一股血腥氣,緊接著,一大股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強行注入了他的身體,他腦海中一時火光亂閃,光怪陸離!
是他!
折屏後的燭火忽然無端復燃,一起即雙煙,焰翅騰地撩起,映亮半間屋子,幾乎燒到折屏的紙裱頂格!
成國公驚醒般看著那焰火!
是他……
少時站在書齋的房頂上,無端地砸了周殷的車架,是他,站在馬球場的高臺上,眾目睽睽給周殷唱情歌,是他,風雪裡多少次瑟瑟相擁,最後一次卻只穿單衣跑了出去,周殷提著這件披風在他身後大聲地喊自己的名字,可他沒有回頭……
孔捷想起自己是誰了:這一魂竟然附在了這裡!
身後忽然傳來周殷發抖的聲音,他幾乎是失態著地拍地大喊:「孔捷,它亮了!它亮了!」
焰心激烈地抖動著,好像那亮的不是蠟燭,是周殷的心。
孔捷渾身戰慄,那一刻他透著屏風的罅隙,能清楚地看見欣喜若狂的前世的愛人。
可他望而卻步,不敢應聲,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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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拂雲百丈青松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