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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著戶口簿,存摺,裝在信封裡的發票,和錄影帶。
我再次感到肌膚強烈的渴望,是種走投無路的知覺。
倒是也在抽屜裡看到一封很早以前的信,跟些黑白舊照放在一塊兒,看日期是我出生前的事情了,媽媽寫給爸爸的,語氣平淡,大意是說他們本來星期三約好去看電影的,現在她有事情不能去了,但是她明天可以去見他,因為她要去他家那兒的裁縫鋪裡取一條做好的裙子。不知道爸爸為什麼儲存著這封信,我想,我以後會不會也這樣與阿槐說話,那麼平淡,那麼無聊。
週末回家放學回家,卻看到那枚光澤過分強烈的黃銅鑰匙被爸爸醒目地放在茶几上,房間裡散發著一股消毒藥水和檸檬味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那些很久都放在不應該的位置的物件,都被挪回了原位,沙發上鋪了層新的鉤花毯子。
爸爸從廚房端著盤炒雞蛋進來,看到我,就把鑰匙朝我砸過來,我沒有躲,砸在了我的右側額頭上,我感到大難臨頭,所以不能躲。
然後爸爸痛心疾首地想對我說話,但是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張嘴,找一個合適的句子,又搖頭,又嘆氣,我等待著,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一半,最後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怎麼那麼下流?”
接下去他說了很多話,他說起媽媽,我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他大致在說如果媽媽在的話就不會這樣,他說他不想幫我買衛生巾,他說很多事情他沒有辦法跟我說,他又說今天本來小姚阿姨要來的,但是現在他不讓她來了,他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去應付另一個女人了。
而我再一次地,還沒有開口辯解就開始抽泣,越來越劇烈地抽泣。我們坐下來吃飯,我還在哭,眼淚掉在米粒上,掉在涼掉的炒雞蛋裡,電飯煲裡煮出來的僵硬米粒梗在喉嚨口,我咳嗽,狼狽不堪,傷心欲絕,我覺得委屈是因為,我根本沒有看過那些錄影帶裡的東西,以後我也再不會有機會看了,我有一萬個為什麼要問,我不能問爸爸,可是這幾天來盤桓在身體裡的劇烈渴望突然就消失殆盡了,找不到痕跡,像一場驚悸醒來的夢。
我含著飯,滿臉的淚水,我不知道小姚阿姨是誰,後來又想那大概就是電話那頭的女人,於是我含糊不清地問爸爸:“那麼小姚阿姨以後還來麼?”
爸爸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筷子彈到地上,他看起來像是再也不願意與我說話了。我想起初潮的那天把換下來的*扔在廁所的臉盆裡,晚上我在被子裡看書,爸爸走進來把那條*扔到我的面前,什麼話都不說,也是這樣,彷彿再也不願意與我說話,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把我們倆隔得特別遠,特別遠,我也覺得他再也不可能給我買輛腳踏車了。
星期一的清晨我比平時早一點走去與阿槐相約的那個路口,阿槐已經在那兒了,他套著件白色牛仔衣,這讓我突然意識到,已經是秋天了。我朝他走過去,他卻驚恐地望向我的身後,然後驚慌失措地開始踩腳踏車踏板,我朝他揮手,對他叫:喂,等等,但是他一溜煙兒地消失在我面前霧濛濛的馬路上,於是我回頭看,看到爸爸,他就垂頭喪氣地站在我身後,他的手裡拿著條掃帚,是在馬路邊上垃圾車上擱著的掃帚,現在他把掃帚扔掉了,他傷心地看著我,他的眼神讓我感到我的身體的另一半也死掉了。
鑽石天空(5)
他打了我一巴掌,在馬路上,這是我記憶裡他第一次打我。
“你怎麼那麼下流?”他說。
“我沒有。”
“他怎麼你了?”
“給我買輛腳踏車吧。”我央求爸爸,我央求他給我買輛腳踏車,一輛小小的腳踏車,一輛同學們都騎的腳踏車,我只是想要輛腳踏車。爸爸注視著我,我想他再也不會相信我了,而我也再不會相信他了,他的承諾都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