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4/5 頁)
美麗園的孩子都沒敢見,只差人去美麗園叫了青芸來,讓她先去愛丁頓公寓通知一下。
次日晚,胡蘭成稍事化裝,穿了一件日軍計程車兵服,由青芸悄悄送到公寓,約好次日一早再來接胡蘭成去鄉下。
愛玲去告訴了姑姑:“胡蘭成來了。”
姑姑在客室接見了胡蘭成。
胡蘭成換了西裝,但還是一副病癒不久的樣子。他講了一些戰後的混亂情況,自嘲道:“造造反,又造不成。”
姑姑隨後去張羅晚飯,愛玲跟著打下手。姑姑悄悄笑道:“造造反?胡蘭成像要做皇帝的樣子。”
塵埃裡的花凋落了(12)
這天夜裡,胡蘭成算是第一次公開在公寓裡住。晚飯後,姑姑立刻回房,過道上幾扇門都關得鐵桶似的,愛玲覺得很不是滋味。
胡蘭成也一改往日嬉皮,沒有多言,只站在窗邊,拉開窗簾看下面的動靜。
良久,他轉過身來,說池田想送他去日本,可是他嫌跟日本人一起走目標太大,因此還在猶豫。
張愛玲聽了,不置可否,只說起了曾外祖父李鴻章的一件往事。
李鴻章曾代表清廷與日本簽定《馬關條約》,深感恥辱,發誓“終身不復履日地”。後來,他赴俄簽定《中俄條約》,要在日本換船,日本人早在岸上準備好了住處,可是他拒絕上岸。
次日,要換的輪船來了,他又不肯登上過渡的日本小艇,人家只好在兩船中間搭起橋來,讓他過去。
愛玲只是慢慢地講來,與今日事毫不相干的樣子。講完,輕笑一聲,說:“那年他已七十二高齡了,倒恁的倔犟!”
胡蘭成聽了,半晌不語。
他當然聽出了話外之音。不過此時哪是講掌故、說氣節的時候,想想不禁要惱怒起來,只說:“明天還有得忙呢!”
睡下後,胡蘭成終於講起小周:“我走的時候她一直哭。她哭也很美的。那時候院子裡燈光零亂,人來人往的,她一直躺在床上哭。她說:‘他是有太太的,我怎麼辦呢?’”
原來是跟小周生離死別來的!
“躺在床上哭”——是什麼地方的床?護士宿舍的寢室裡?他可以進去?
愛玲總不願意正視現實,所以老往好一些的地方想。
可是,真相就是嚴酷的。當然是在他床上。他要走,當然是在他屋裡,是躺在他床上哭。
“發沒發生關係”呢?他沒說,其實也說到了邊緣上。
不過愛玲還是相信,小周是個有心機的女孩子,早熟,又在外面歷練了好幾年,不會輕易就範的。
張愛玲此時的心態很奇怪,執著於這樣具體的細節。實際上她是不願、也不敢承認現實。她不再追問胡蘭成,寧願就這麼自己折磨自己。
她的那張小床,就在L形房間的拐角裡,以前兩人睡,並不覺得狹窄,這一夜卻顯得非常擠。
這個角落裡的回憶太多了,不想起它們,就會感到窒息。壁燈照在磚紅色的床臉上,似在紅燈影裡。
胡蘭成覺得氣悶,提議到陽臺上去站一會兒。還是燈火管制,四周一無所有,愛玲不能想象,自己在絕望時,曾經想在這兒跳樓。
兩個人好像無話可說了。回到房間後,愛玲恍惚看到,胡蘭成從前的五六個女人好像都裹著長袍,像一些剪影。又想起有兩個外國作家都說過*的姿勢滑稽,想著想著忍不住大笑起來,弄得胡蘭成也洩了氣。
……後來,他睡著了。她看著他的臉,黃黯的燈光裡,是她不喜歡的正面。
她有種茫茫無依的感覺。
其實,抗戰勝利,她也高興,諸般禁忌與愁苦總算是消散了!她曾和炎櫻一起,挽了手上街去逛,體會自由的空氣。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