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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漪握著他滿是血汙的手,心神恍惚,久久不忍鬆開。
她是皇帝的夜鶯,在滿堂金玉下歌唱,用歌聲美貌邀寵於權貴;他們追逐她,視她的歌聲如天籟,笑容如珍寶,她卻從未因此而快樂……直至今天,為一個垂死計程車兵歌唱,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歌聲真的可以給人愉悅安慰。
只若初見(5)
“從前幽怨應無數,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護工上前抬走了士兵的屍體,儘管他已聽不到,她仍要將這支曲子唱完給他。
一方雪白亞麻手帕遞到眼前。
雲漪猛然抬頭,眼前模糊一片,這才驚覺自己淚流滿面。
見她怔怔沒有反應,那人捉住她的手,親自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汙。雲漪忙抽回手,淚眼迷濛間看也未看那人,只低頭道了聲謝。
那人沉聲開口,“應是我向你道謝,修女。”
雲漪呆了呆,陡然記起自己眼下的身份,忙側首拭淚,避開他目光。
“我曾以為宗教只會給人麻痺的安慰,你的善行卻是真正的仁愛。”他的語聲如磁石,威嚴裡流露出誠摯,對她緩緩說道,“我為我計程車兵感激你。”
他站起身來,向她微微欠身,轉身大步而去。
雲漪終於自震驚裡回過神來,脫口驚問,“你是誰?”
那人回過頭來,面容已不年輕,濃密鬢角潛了不易察覺的銀絲,年少英俊歷經了風霜,煉就內斂光華,古銅膚色更添滄桑。他微笑,濃眉上一道細淺的傷痕越發醒目,將這張面容深深刻進她腦海——
“我是霍仲亨。”
各藏機心(1)
一切都亂了套。
他是霍仲亨,他竟是霍仲亨。
原先的計劃處處周密,算準了時間和地點,算準瞭如何邂逅,甚至何種姿態、何種眼神、何種對白,她都已設計好……一席食材佐料都齊備的盛宴,火候恰當,翻炒恰時,偏偏就在起鍋的一剎那,卻發現全盤弄錯,而油鹽醬醋統統都已下鍋,再也收不回來了。
車子飛快駛回城中,雲漪裹緊修女袍,將自己縮排後座角落陰影中,心中攪成一團亂麻。這一盤棋,一開局就脫離她的掌握,果真是出師不利麼。
後背冷汗未乾,心中卻是莫名煩躁,雲漪狠狠搖下車窗,初冬寒風獵獵直灌進來,吹散燥熱。頭腦清醒了許多,可那人的笑容眼神仍在心頭揮之不去。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雲小姐,請不要搖下車窗,當心著涼。”
雲漪心煩,冷冷轉頭不睬——扮出一副關切面孔,不過是怕人瞧見她的行蹤,引來無謂的麻煩。她是午夜囚籠裡見不得光的夜鶯。從司機到管家,都是秦爺的眼線,身邊隨時有人在監視著她一舉一動。
車子直接駛入名山路春深巷,在七號門前停下。司機下車看了看左右,這才拉開車門。雲漪匆匆低頭步入門廊,裡面有人開了門……斜對街洋房二樓的窗簾後,程以哲臉色蒼白,抿緊纖薄嘴唇,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重金購下這處房子,一連守候數日,終於等到了他猜測中的結果——給念卿開門的女人,圓臉微胖,正是那晚在隔壁六號見過的女主人!
這就是念卿的秘密,那個虛構的家教工作,只是為了掩蓋她真實的身份,六號與七號本就是相通的一處樓房。從六號進去的是沈念卿,從七號出來的已是雲漪。
區區一個歌妓,再是紅極一時也未必值得花這番工夫替她遮掩。
雲漪,究竟是她真實身份,還是另一重面具?
“薛公子還有半個鐘點就到,您得趕緊準備下。”圓臉的胖婦人跟在雲漪身後上了二樓,態度謙恭和善。雲漪走到臥室門口掃了一眼,裡頭已精心佈置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