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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牧師把他的東西裝入黑提兜裡。病人稍微把頭轉過來,用微笑同他打招呼。菲利普大吃一驚,因為他異常地變了,簡直判若兩人。他的眼睛不再有受驚駭的神色,臉上那種痛苦的神情也消失了。他的樣子顯得又愉快又安詳。“我現在都準備好了,”他說道,聲音帶著一種完全不同的聲調。“在上帝認為該喚我去的時候,我準備把我的靈魂奉獻到他手裡。”
菲利普沒吭聲。他看得出來,伯父是真誠的。這幾乎是個奇蹟。他已經獲得了救世主的血和肉①,這些給他以力量,因此他不再害怕進入黑夜的必經之道了。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已經順從上帝的安排了。他只是又說了一句:
①指聖餐。
“我將和我親愛的妻子在一起了。”
菲利普聽後為之愕然。他記得伯父待她多麼的冷漠、自私,對她那謙恭的忠誠的愛情歷來無動於衷。副牧師深受感動,轉身走了。福斯特太太流著眼淚陪他到門口,凱里先生精疲力竭地打起盹來。菲利普在床邊坐下來,默默地等待伯父終期的到來。上午慢慢地過去了,老頭的呼吸聲漸漸變成鼾息聲。大夫來了,說他臨終了。他已失去知覺,無力地咬著被單。他很不安寧,嘴裡喊叫著。威格拉姆大夫給他皮下注射了一針。
“現在這一針已沒有什麼作用了,他隨時都可能死去。”
大夫看了看錶,然後看著病人。菲利普看到這時是1點鐘。威格拉姆大夫正在考慮自己的午飯。
“你守著也沒用,不必等了。”菲利普對醫生說。
“我再也無能為力了。”大夫說。
大夫走了以後,福斯特太太問菲利普是否去請木匠——也是殯儀員——並告訴他派個婦女來收屍入棺。
“你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她說,“這對你有好處。”
殯儀員住在離這裡半哩遠的地方。當菲利普對他說明來意後,他說:
“這位可憐的老先生是幾時去世的?”
菲利普猶豫了。他突然覺得,在伯父還未嚥氣之前就去請一位婦女來擦洗屍體,這似乎太殘忍了。他暗自納悶為什麼福斯特太太要叫他上這兒來。他們將會以為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老頭兒折騰死。他覺得殯儀員正古怪地望著他。他又重複了剛問的這個問題。菲利普動氣了。這關他什麼事呢?
“牧師什麼時候死的?”
菲利普差點兒說剛死,但是假如病人再拖延幾個小時,那就解釋不清了。他紅著臉,尷尬地回答:
“喔,他還沒有斷氣,”殯儀員迷惑不解地望著他,他趕緊解釋說:
“福斯特太太獨自一個人在家,她那兒需要一個女人做幫手。這下你明白了吧?不是嗎?他現在也許已經死了。”
殯儀員點點頭。
“噢,是的,我明白了。我立即就派人去。”
菲利普回到教區住宅時便徑直走進那間臥室。福斯特太太從床邊的一張椅子裡站起身。
“他現在和你出去時的情況一樣。”她說。
她下樓去吃點東西。菲利普好奇地注視著死亡的過程。這個無力掙扎著的失去知覺的人,現在一點也沒有人的樣子。有時,從那張鬆弛的嘴裡發出喃喃的嘆息聲。驕陽從萬里晴空中直照下來。然而花園裡的樹蔭下卻涼爽宜人。這是晴朗的一天。一隻綠頭蒼蠅嗡嗡地叫著,撞擊著玻璃窗。突然耳邊響起從喉嚨發出的很響的咯咯聲。菲利普嚇了一跳,不覺毛骨悚然。老頭四肢抽搐了一下,嚥氣了。這部機器終於停止了轉動。那隻撞擊著玻璃窗的綠頭蒼蠅,還在煩人地、嗡嗡地叫個不停。
CⅫ 喬賽亞·格雷夫斯出色地操辦了喪事,辦得既得體又經濟。葬禮一結束,他同菲利普一起回到教區牧師住宅,遺囑由他負責。他邊喝茶,邊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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