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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用自己辛辛苦苦、異乎尋常的勞動積攢起來的全部財產,住在珊瑚大街的一間擺有傢俱
的斗室裡。到了此時,晚了十或二十年,死神才走了過來,慢性腫瘤病扼住加拉爾夫人的喉
嚨,先是奪去她的食慾,後來奪去她的嗓音,因而當她被送進主官醫院的時候,她竟不能說
句話表示抗議。在那裡,人家把她安排在她丈夫以前在那兒死去的、住滿數百垂危病人的大
廳裡,讓她同另外五個完全陌生的老年婦女同睡一張床——她們身體緊挨著身體躺著——並
把她放在那裡三個星期,讓她在公眾面前死去。隨後她被人裝進一個口袋,袋口縫了起來,
清晨四點同其他五十具屍體一道被扔上一輛運屍車。車子——一隻小鈴不停地發出微弱的響
聲一到城門外一里地新開闢的克拉馬公墓處。人們把屍體扔進萬人墓穴裡,再蓋上一層厚厚
的生石灰。
這一年是公元一七九九年。上帝保佑,她在一七四七年回家並告別格雷諾耶這男孩和我
們的故事這一天,絲毫也沒有預料到她後來這種厄運。她或許已經喪失了對正義的信念,並
因此也喪失了她唯一能夠理解的生活的意義。
格雷諾耶從他對格里馬投去的頭一瞥——不,是從他吸入格里馬氣昧的頭一次呼吸中即
知道,他只要稍有反抗情緒,這個人完全會置他於死地。他的生命的價值只不過等於他所能
做的勞動,這條命的存在,取決於格里馬對它的利用。因此格雷諾耶凡事順從,從不做出反
抗的嘗試。日復一呼,他把自己頑強和執拗的全部能量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他僅把它們用
於按照扁蝨那樣的態度來戰勝面臨的冰凍期:他堅韌不拔地、知足地、不引人注目地在最小
的、但又是小心照料的火苗上把握住生命希望之光。他如今是個順從、無所需求和只有工作
願望的樣板聽話,任何飯菜都能將就。每逢晚上,他總是勇敢地把店已關進工場一側的一個
棚屋裡,棚屋裡存放著工具,掛著腦過的生獸皮。在這兒,他睡在跌得發亮的地上。他整天
勞動,只要天亮就幹活,冬天於八小時,夏天於十四、十五、十六個小時:他颳去散發出惡
臭的獸皮上的肉,把獸皮用水浸透,刮毛,用石灰漿噴灑、腐蝕、揉透、抹上棵料漿,劈木
頭,剝梨樹和紫杉皮,下到嗆人的煙霧瀰漫的既料坑裡,按夥計的吩咐把獸皮和樹皮一張張
疊起來,撒上壓碎的五倍子,用紫杉樹枝和泥土把可怕的獸皮和樹皮蓋上。幾年後他再把坑
挖開,以便從坑裡把已經制成的皮革取出。
如果他不弄獸皮,他就挑水。一連數月,他從河裡把水挑上來,每次兩桶,一天數百桶,
因為這行業需要大量的水用於洗、浸、煮和染。一連幾個月天天挑水,所以他的身上沒有哪
個部位是乾的。每天晚上,他的衣服都在滴水,他的面板冰冷、鬆軟,泡得腫脹,像泡在水
裡的皮革。
這種生活與其說是人的生活,不如說是牲畜的生活。一年後他得了炭疽病,製革工人的
一種可怕的職業病,它通常是致命的。格里馬已經不再指望他,他在尋找替代的人——順便
說一句,他並非不感到遺憾,因為比這個格雷諾耶更加知足、工效更高的工人,他還從來沒
有見過。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格雷諾耶竟戰勝了疾病。這場病只在他兩耳後面,脖子上和兩
邊臉頰上留下大塊黑痛的疤痕,這些疤痕使他變了形,變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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