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3/3 頁)
個人和社會都有利的工作。頭髮已經灰白的前退伍軍人毫不猶豫地說,“作一個園丁”。
秦保國犧牲之後 ,國家發給他的家屬一筆可觀的烈士撫卹金。天水塢村的村長代表村委會把它送到了春桃所在的縣精神病院。村長回來之後對大家說,春桃對關於她兒子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整天地向所有人微笑,不停地重複著那一套溫柔的老話。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漢聽完後村長的話,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能像她那樣活著,誰能說不是一種福氣?”
天水塢村因為出了秦保國而遠近聞名。村長被一次又一次地請到天水塢所屬的公社、公社所屬的縣和周圍的村子和學校去做報告。不過他在所有的報告裡都提到秦保國從小就是個被人喜歡的好孩子,但是怎麼好,他沒有具體說過。天水塢人不論走到哪兒,都會有人問起秦保國,似乎他是天水塢唯一值得說道的人和事。那時,再也沒有人叫他“煤球”了,所有的人都一律叫他的大名秦保國。人們終於習慣了說“秦保國”這個名字,在提到這個名字時口氣裡總帶著誇張的自豪,彷彿在說他們自己家的孩子。
後來,隨著歲月的消逝和社會的變遷,秦保國這個名字不知何時開始被天水塢人淡忘了。那個半邊已經坍塌的小泥坯房,也早就被時間和風霜蹂躪得像一隻掉了底的鞋,遺棄在全村最荒蕪的角落。有一陣子,村裡傳說那一帶鬧鬼,因為有人信誓旦旦地說在黃昏時親眼看見“煤球”抱著狼狗“天將”坐在炕上看窗外。這造成後來走那條路的人越來越少,那個角落的野草也就長得越加盛了。
不過,每當黃昏到來時,夕陽金屬般燦燦奪目的光輝仍會不加選擇地照到那個被遺棄的角落,與它照到世界上的其它萬物一樣,並在春桃躺過的稻草堆的一側留下一條長長的影子。晚霞的餘輝也會順序地落在空房子裡那尊落滿了塵土的觀音像上。每到那一刻,觀音蒙塵的臉就會在沐浴到夕陽的瞬間變得美麗而生動起來,彷彿她是那個支離破碎的小院落裡唯一活著的人。
二十多年過去了。社會變革的大潮一波又一波地衝進了天水塢這塊土地,市場經濟幾乎改變了村民世代不變的生活方式。多種經營的政策讓天水塢人不再單一地靠種地為生了,他們開始養長毛兔,並把它們的毛賣到城裡的工廠織成毛衣和帽子,供時尚的城裡人消費。他們還在黑魚河裡大量地養鴨子,因為鴨絨可以用來製做城裡人冬天愛穿的羽絨服。這樣一來,天水塢人手裡開始有了數目之大是他們的祖輩從來也沒有見過的錢。資本主義的消費觀念開始逐漸影響著村民們的生活,特別是那些八十年代後出生的一代青年。天水塢的年輕人像城裡的同齡人一樣也穿起了有破洞的牛仔褲,仿耐克運動鞋;姑娘們也用起了化妝品,力圖改變自己眉毛的形狀、以及頭髮和嘴唇固有的顏色。幾個親戚在城裡的年輕人已經開始聽MP3並使用手機了。
這些年輕人有時會為了打睹來到村邊那個荒僻的角落,看誰敢邁進那個傳說中鬧過鬼的院子。他們早就聽長輩們說過發生在那裡面的故事;但是對他們來說那不過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無法理解、可信可不信的傳說而已。而曾經見過那對母子的天水塢人,卻仍會在某時某地或某個瞬間,腦中無緣由地浮出一幅揮之不去的畫面:透過一扇從來關不上的院門,一眼可以看見一個看不出年齡、頭髮凌亂的瘋女人,終日躺在稻草堆上微笑著自言自語,臉上永遠是享受著最幸福時刻的模樣;而在她身後的小泥坯房裡,可以看見一個眼神獨特、渾身齷齪的男孩兒正坐在炕上,懷裡抱緊了一隻黑色的狼狗,人和狗永遠在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天空。
不久前,那個幾乎完全倒塌的小泥坯房終於被推土機剷平了。為了更快地發展天水塢村的經濟,村委會決定在那片地上蓋一座水泥廠。 txt小說上傳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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