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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船的行駛,撲面而來的是一排臨河懸空而建的吊腳樓,一串串的紅燈籠點綴其間,和著酒鋪飯館的藍布招牌在風中輕輕搖晃。這個古老的鎮子叫寧河鎮,因此處有一眼已經流淌了五千多年的鹽泉,鎮上的人多以製鹽為生,鹽業的繁榮也帶動了其他行業的興旺,飯店、茶館、雜貨鋪、客棧、妓院、錢莊、戲樓等一應俱全。
鎮子沿著狹長的山谷而建,逶迤十幾裡,生得有些奇特,街道全集中在北邊,俗稱半邊街。街上房屋一邊多為臨河而建的吊腳樓,房屋一半在岸上,一半懸在空中靠幾根木頭撐著,每晚家家戶戶枕著水聲入眠。另一邊的房屋依山而建,由於地勢狹小,只能在中間空出一條窄窄的街道來。而河的南邊則全是熬鹽的鹽灶,有著「兩溪漁火、萬灶鹽煙」的獨特景觀。
連線南北兩崖的,是四座凌空橫跨的鐵索橋,橋面鐵索上鋪著木板,木板經風吹雨打有些朽了,空著大洞,可以清晰地看到腳下奔流的河水。雖然走起來搖搖晃晃,木板又破損了,但習以為常的人們走在上面神情自若,不以為憂。小孩子們飛快地從橋上跑過,把橋晃得像盪鞦韆,也並不畏懼。此處的地名就叫四道橋,是寧河鎮最為繁華的一段。
寧河鎮的姑娘長年浸潤在青山綠水中,出了名的水靈,此時幾個身著花布衣的姑娘正在河邊洗衣裳,個個模樣俏生生的,常福生見了,張嘴就唱:二四八月天氣長,情妹下河洗衣裳,
清水洗來米湯漿,情哥穿起好趕場。眾兄弟們跟著起鬨,姑娘們撩起河水向他們潑來,嘻嘻哈哈地打鬧著,快活的聲音灑滿河面。
鹽業帶來航運的發達,後溪河碼頭上擠滿了運鹽運煤運米的船隻,岸上半邊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河裡商船雲集,也擠得熱熱鬧鬧。常福生所拉的船在北岸停靠,船老闆付了工錢,打發他們走人。有些船工不滿船老闆貨到了都不請吃頓飯,在那裡嘀咕,但管不管飯沒有硬性規定,全看老闆發不發善心。看來這次是沒得吃了,船工們眼見無望,也就一鬨而散,有的去喝茶聽戲,有的去賭上一把,有的急急忙忙地去找相好的姑娘。
這件事沒有影響常福生的好心情,他走過鐵索橋,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他早年喪父,十五歲時母親又去世了,兄嫂接手了祖上傳下的醬油作坊,本來憑手藝日子也能過得不錯,哪知兩人吸上大煙,醬油作坊就敗掉了。母親死後嫂嫂容不下他,他也受不了打罵和冷眼,小小年紀就離家當了船工。這間破敗的小屋,是他分家時得到的唯一財產。
他盤算著買點酒再切二兩豬頭肉回去喝一杯,自己慶祝一下當上了號頭。這世上雖然沒了疼他的人,他自己也得高高興興活著不是。他正在賣熟食的小店挑選,一個鄰居一把拉住他說:「福生,你還有心思吃呀,聽說阿秀家來人去你兄嫂家退親了,你還不回去看看!」
「啊,好端端的怎麼會來退親?你怎麼知道的?」
「嗨,大家都是街坊鄰居,我騙你幹什麼?你快去兄嫂家看看吧!」
常福生拔腿就往兄嫂家跑。這門親還是母親在世時替他定下的,女方家做點小生意,那時也算是門當戶對。恐怕女方家現在是看他家的醬油作坊敗了,兄嫂抽大煙是個無底洞,常生又當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船工,就不願再讓女兒嫁過來了。
第3節:鹽騷(3)
當地人認為最苦的職業有兩種,一是當礦工,埋了沒有死;二是當船工,死了沒有埋。的確也是這樣,船工最怕的就是半途生病,老闆往往把人往岸邊坡上一丟就不管了,自己開船走掉,因為不能讓人死在船上,晦氣。生病的船工只好躺在坡上,生死聽天由命。而且,由於拉縴的船工整天弓著背在岸邊岩石上爬呀爬,還被起了個不好聽的外號叫「水爬蟲」。
定親的女孩子叫阿秀,比常福生小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