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覆(三十二)激怒(第1/3 頁)
八寶紋裡盤起的彩色絲線耀起的光芒落在眼底,顯得那麼刺目,刺的人腦仁兒疼。
皇后的臉色陰翳翳的,彷彿山谷間盤旋的陰雲,有雷電若隱若現:「又是為了那個殘廢!」
自潮雲被杖斃,太后身邊的得力宮女毓秀便頂了椒房殿掌事宮女的位置,三十許的年紀,睿智而冷靜。
揮了揮手,讓宮女退下了,方道:「娘娘,當務之急是儘早把公主接回宮來。若是……」那樣的微頓裡減省下的字眼,彼此明瞭,「華貴妃一直煽動陛下把殿下送去大秦和親,若是鬧出什麼不好聽的,惹怒了陛下,怕是要成行了。」
慶安候府因為皇后的關係遭皇帝打壓,如今朝中無有幾個白家郎。
太后又愈發病重。
皇后身邊能依靠的唯有李啟和李慧,她怎肯讓傾禾去和親。
自古以來的和親公主,有幾人是有好結局的。
便如東太后膝下的晉懷長公主,嫁去南楚不過五年,便守了寡,無子無女,若不是南楚勢弱,她哪有回到京中安享平順富貴的一日!
可如今修好的是大秦啊,虎狼之國,傾禾去了,哪還回得來!
簷下初春的風依然刮骨,貼著地面打著圈兒的呼嘯而過,撲的人幾乎站不住。
皇后眼角的紋路在短短兩年時間裡蔓延之勢再無法抵擋,雪白的面孔在明耀的日光下隱隱發青:「這孩子!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出事來!朝中什麼俊秀郎君沒有,非看上個殘廢!」
「娘娘小心。」毓秀一把扶住皇后搖搖欲墜的身形,年輕的嗓音有著無限的衝勁:「這件事先瞞住陛下。」
皇后的頹然如秋風裡蕭瑟難以自保的葉:「傾禾去杭州的訊息如何瞞得住陛下!」
毓秀解下斜襟上的蘭草紋的絹子,替皇后擦了擦額際沁出的細汗:「這會子陛下忙著河南決堤之事,未必有功夫管這件事。大秦的使臣下個月才到,和親人選不會即刻就定下的。若是陛下問起,就說公主在慶安候府小住著,陪伴即將出嫁的表姑娘也就是了。」
皇后峨眉一掃,勉力將頹然揚去,緊緊攥著毓秀的手腕吩咐道:「你著人、不,你親自出宮一趟,與父親說明厲害,請他無論如何儘早把傾禾帶回京來。」
毓秀頷首,正要出去,小宮女匆匆進來,臉色陰鬱道:「娘娘,長春宮那位來了。」
皇后抬眸,就見一身明麗的華妃、不,應該是華貴妃了。
一身湘妃色章鸞錦曳地長裙,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紗袍,緩步在椒房殿前空曠的庭院裡,裙踞逶迤在身後,風動之處色若朝霞,絢爛而婉約。潮雲髮髻上數朵綠松石的簪花點綴,並著一對以螢石雲母雕琢串起的流蘇,長長垂在耳側,格外清雅別致。
像極了六月裡翩躚在樹蔭下的合歡花,有著烈焰也曬不化的柔麗。
此刻殿宇清寧,日光燦燦,那樣的嬌嫩撞在眼底,叫人呼吸也不由窒住。
晴線下的塵埃沾染了碎金之色,紛紛揚揚飄揚在她身側,將她攏在一片神聖的明光之中,她的容顏無暇而剔透,美的彷彿自仙境中來的永遠也不會老去的仙子。
皇后不由恍惚的想,原來有皇帝的恩寵時時潤養著,可以讓女人綻放的如此嬌艷,那樣的嬌艷又將她清冷的容色拱得如一隻驕傲的孔雀。
那是她已經無法擁有的自信。
邵瀅的聲音細而脆,像枝頭上滴瀝的百靈兒,瑩瑩笑著,福身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坐在高高的鳳尾雕紋的鳳座上,冷笑的掀了掀嘴角:「華貴妃不是身子不適麼,不在宮裡養著,怎麼還出來了。」
邵瀅如小鹿一般天真而濕潤的眼輕輕眨了眨,嬌軟道:「有陛下龍氣護佑,臣妾的這點子小傷寒自然早早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