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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次新華書
店,他居然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完成了一個獨立製片人
基本應該瞭解的一切。他從麗江旅遊學院找到了一個
熱血文藝青年當視覺導演,從文聯找到了一個同樣熱
血的文藝女中年當編劇,還挨個和一起賣唱的歌手兄
弟們打招呼:
“你來當個劇務吧,你來演個角色吧……”他還找
開攝影工作室的朋友借燈,找開黑車的朋友借車拉道
具。他簡直是在赤拳入白刃,空手套白狼。
他那時候把路平酒吧的二樓當成臨時辦公室,那
裡連張桌子都沒有,大家盤腿坐著整夜開會。我參與
過一次他的劇本策劃會,我相信除了我以外,那都是
一群一輩子沒開過幾次會的人(除了小學班會),
策劃會開得和相親茶話會似的,小桌子上擺著花生和
類似喜糖的東西,每個發言的人居然還都一本正經地
起立,發完言還集體鼓掌。他們把路平的賬本拿來,
在反面記錄會議紀要,當書記的人字不好,寫了一會
兒就不認識自己之前寫的字了,於是撕下來重寫。每
撕一張,路平就一哆嗦,撕一張就一哆嗦。
劇本講的是一個麗江混混和一個孤兒院病童的故
事。一大一小兩個人,兩條平行線偶爾交錯,然後小
孤兒在麗江混混身上尋覓父愛,麗江混混為了病童,
去履行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承諾。失去生活方向的中
年男人、垂危的孩子,兩個人彼此顛覆了對方痛楚的
人生。
劇情不是多麼起伏跌宕,也沒什麼矛盾衝突,算
基本成立吧。但論及分鏡頭方案的時候,簡直是要把
一鍋海鮮疙瘩湯潑了一地,各種不靠譜的想法紛紛暴
露了出來:他們計劃把家用DV 綁在竹竿上當搖臂,
用滑板代替軌道車,居然還畫了分鏡頭畫稿,上面中
景接中景接中景……我坐了一會兒,覺得這基本是在
扯淡,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會大放厥詞,就
偷偷先行尿遁了。一下樓,看見路平默默地坐在火塘
邊,捧著殘缺的賬本,默默運氣。
後來,路平在片中飾演了一名反派。
片子開拍的時候我去了新加坡,在克拉碼頭和一
個叫小鑽石的姑娘玩塔羅牌,並學會了調製正宗
的“新加坡司令”。再回麗江時,大軍的片子快要殺青
了。我很驚奇他是怎麼做到的,跟著去看了最後的兩
場戲。大軍扮演的是那個麗江混混,有個髒髒的小男
孩兒演病童。那個小小的男孩兒像小貓一樣乖,眼睛
比嘴大,大耳朵薄薄的,幾乎是透明的,站在大軍身
邊剛剛到他的腰。
那場戲是拍一次分離:大軍和小髒孩兒四目相
對,然後各自轉身留下背影。按照計劃,兩個人對視
半分鐘,轉身後分別走出20 米出畫,但實拍的時候
發生了一點兒變化。那個小孩子轉身後愣在那裡,一
動不動的,忘了走,也忘了回頭,彷彿整顆心都被摘
走了。那種茫然若失,揪心得很,任何導演都難以導
出他那副體態神情。我的鼻子忽然酸得很,一下子回
到了童年最無助的瞬間……四下裡一片安靜,終於有
個擔任劇務的姑娘嗚咽著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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