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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原曜家離許願家近,兩個人成天來回跑,最後達成共識,吃完晚飯就回鳳凰山住,等早上起來再回原曜家。
當年,原曜家搬走後,新分到的房子也是公安家屬房,但樓房比較新,紅磚紅瓦,是新小區。
綠化雖然欠妥,但有一排底商,家屬生活比鳳凰山更為方便,十年過去了也仍然跟得上時代審美。
許願想,原曜真當是從山裡飛出的小鳥,十年後涅槃長成了能展翅高飛的威鳳,再棲息回梧桐樹上。
時過境遷。
原曜不再是無腳鳥。
許願是原曜的梧桐樹,想成為原曜的鳳凰山。
關於化繭成蝶這回事,不止許願一個人這麼想,原向陽單位的人也這麼覺得。
原向陽腿腳不方便,卻不妨礙他發朋友圈炫耀兒子的高考成績。
底下還有評論,說:我陽哥又生龍活虎啦?在崇左幹盒飯的時候你就到處秀小曜成績!苦盡甘來,厲害!
原曜趁他爸拄柺棍上廁所,看過一次他爸朋友圈評論,一腦補出他爸蹲著捧一份盒飯還不忘和同事聊自己的樣子,心裡有點難過。
從甦醒至今,原向陽沒提過半個苦字,更沒給他說失蹤到險些犧牲那段不見天日的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原向陽知道,自己多說一個字,就是多紮在兒子背上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說原曜變了,卻又不太看得出哪裡變了。
出院後,原向陽正是恢復期,行動還不太方便,得兒子照顧。
姜瑤上下班忙,於是許願和原曜每天回去路上就帶吃的打包,等吃完了下午再去運動消食。
市局常有原向陽的舊相識上門來訪,幾個中年人在客廳一坐就是一下午,嘮嗑嘮家常,還誇原曜沏茶沏得好。
原曜不是健談的人,他有時陪著他爸和戰友同事聊天,有時和許願在房間裡看書。許願看《青島文化地圖》,原曜看《高等數學》,許願瞥一眼封面想掐人中,說高考完了你還看數理化幹什麼,原曜說,可能考研要學。
許願無言以對,默默合上彩插書頁,靠原曜肩膀上,抱他胳膊,和他一起看高數。翻了沒兩頁,原曜發現許願睡著了,便把人抱回床上躺好。
再一睜眼,已經是晚上。
再一閉眼,夢中少年飛奔踏浪,遠處海面宛若懸空,浮沫純白。原曜穿著六中校服走在浪花裡,三處藍色融為一體,港口停靠一艘回港的船。
大學開學前的假期時間也這麼在一睜眼一閉眼中匆匆過去。
開學前幾天,整片家屬區通知搬離,七八輛小型貨車堵在北三環進街道社群的那一條小路上。
一眾半大的小孩兒站在路燈下,看大人們忙前忙後,光看熱鬧也幫不上什麼忙。許願認得其中一兩個孩子,恍惚幾年不見居然一下子長得那麼高。
他腦子裡的bg按下播放鍵。
多年前某個午後,他曾經和原曜、顧遠航等幾個小屁孩跑去顧遠航家裡,偷聽阿航媽媽彈鋼琴。許願依稀記得,阿航說那首叫《風居住的街道》,還說風為啥要住在街道?
那時候原曜小小的,抿著嘴不吭聲,許願以為他是沒聽,現在想起來,可能是小朋友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現在這首曲子,再聽他也能理解了。
數十個推車輪轂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滾出聲響,路燈投射出他們的影子。
當年原曜離開的那天,也是一群小孩兒扒在路口張望。
只不過這次,承受數十載風雨的院落送走的是所有人。
為了方便規劃與搬遷,那些半人高的雜草已被修剪成平地,只留光禿禿一片青翠的綠。
許願想起於嵐貞手上的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