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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雨的翅膀收了,有晚霞鑽出來,山上又有一派爽氣,路也幹了,聽到遠處的山上有歌聲和牛哞聲,就唱了起來:
送郎送到床檔頭,
撞破燈盞潑了油,
破了燈盞不打緊,
油了衣裳要丟醜。
送郎送到房屋門,
雙淚難忍哭一聲,
你也哭來我一哭,
哭來哭去走不成。
送郎送到道路口,
伸手拉住我郎手,
捨不得丟也要丟,
奴手丟了心難丟。
送郎送到大橋頭,
手扶欄杆望水流,
莫學江水無情意,
但願天長與地久……
唱完,那背上的人竟拍起手來。還能聽哩,也能吃,給了他個火燒粑粑,就吃完了。走到一家住戶,想討歇過夜。可那家人說:“背個啥哩?猴娃?”苦蕎一聽就氣了,說:“咋說話哩,這是個人,人家還是城裡的,宜昌的。”那家人就說:“人不像人,猴不像猴,不是猴娃是什麼呢?”就朝她打量,看那眼神,好像這揹簍裡的人是她和猴子配了生的。就氣憤地走了。回過頭又問了一句:“這裡鬧不鬧豬?”那家人說:“豬啊猴啊鬼啊都鬧的。”
苦蕎心想嚇不住我,就往前走。走到一個路邊巖洞,就把揹簍卸下,點燃一些火,又用開山刀砍了些芭茅,塞進揹簍裡,自己靠在火邊,太累,一閉上眼就睡著了。夢中夢見了自己的兒子春鵲,這春鵲咋就跟這軟骨人長得一個樣呢?軟軟地走來,卻能說神農架的話,用神農架的口音喊:“娘喲!在這裡歇麼事啦?”春鵲死後,苦蕎的一頭好秀髮全掉光了,兩年後才又長起來。用手去抱春鵲,春鵲又變成了猴子,說:“娘,我還要去樹上摘雲霧草吃。”醒過來見自己坐在火邊,竟摟著那軟骨人的頭在胸前。冰涼的水咋就往手臂上落呢?自己哭了,淚滴在那軟骨人臉上,把軟骨人也驚醒了,向上瞪著一雙單純的猴眼看著她。不就是個猴子嗎?人家說得沒錯,就是隻山猴:猴臉,猴嘴,猴牙齒,猴耳朵,還猴叫聲哩,咿咿呀呀的,是在問她為啥子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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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蕎就想抹淚,把那揹簍放一邊去,心想我還真怕他被野牲口吃了不是,又不是我的兒。看人小,可年歲估摸著也不小了,臉上有了褶子哩,還有幾根稀黃的鬍子,小老頭啊!
“你甭看,我夢見了我兒哩,不關你的事。”
第五章 雪山咒語(13)
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鑽出洞子,晴霞高山,紅葉薄霧,頓時太陽就沸沸揚揚,頓時山裡就果實噼叭炸裂一片。秋天歡呼雀躍,人的頭上熱汗滾滾。
身子虛,沒吃啥,又沒睡好,身上又揹著個活人。那無人的路上還時常看到野豬的蹄印、遺落的臭屎和拱過的土石。走到一條河溪邊,捲了褲腿就要過去,看見河對面山壁邊一排亮閃閃的長齒豬!豬呀!
“媽呀!”苦蕎心裡叫了一聲,還不敢叫出來,就收了腳,手上抓著根過河的棍子,就交給了背上的那個小人兒,又從腰裡抽出山裡人個個出外都有的開山刀,心想:你們要過來,咱就跟你拼了!
山裡人都知道,當你與野牲口遭遇時,又沒能力打敗它,你千萬別慌張,站哪裡還是站哪裡,別跑,眼神不要遊移,不要東張西望,腳也別挪動,就直勾勾地盯著它,管它是豬還是熊,是虎還是豹。聽說野牲口雖比人厲害,卻不敢看人的眼睛。人的眼睛裡放出的光,讓所有野牲口發寒。苦蕎就那麼盯著河那邊的野豬。心想反正隔著一條河。河雖不寬,水卻湍急。看著看著,竟發現腳下與河對岸相連的路不是條人行道,是條獸道——野牲口來來往往的。而且那群豬(少說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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