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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妹子不願意,妹子不認識我了。」
「不能算!」
「有本事你來。」穀倉哥哥拍拍自己的棉衣,「金子押上啦!」他看周立通不動,便脫下棉衣扔到地上。
周立通頓時感到一陣緊張,猶豫了片刻,捏起拳頭給自己壯壯膽,猛跳過去,從後面抱住轉身就要逃走的妹子,吊長脖子,瞎豬滾泥般地將頭探來扭去,也不知親在了哪裡,聽到叭的一聲響,便鬆了手,返身跳過去,一把揪起穀倉哥哥的棉衣,將裡邊的一塊補丁嘩啦撕開:一眨眼,那塊用棉花裹著的砂金就揣進了他的懷裡。妹子看著有點納悶了,想惱又惱不起來,呆愣地望著這兩個可憎可笑神經又有點毛病的怪人。穀倉哥哥憨憨地笑起來:他們不過是趁興耍笑,吃辛吃苦、擔驚受怕弄到手的金子,哪能就這樣移了主兒呢!大不了分給他一少半。可週立通卻是個不會耍笑、實實在在的角色。他丟下女人和夥伴,也丟下了全部的義氣和友情,轉身就跑。等穀倉哥哥醒過神來大步攆過去時,他已經消逝了。土坯房那邊的杉木林為周立通做了半路剪徑的同謀。
「立通!立通!」
這急切憂慮的喊聲先把穀倉哥哥自己喊懵了。他一屁股坐在杉木林邊,用一隻手又撕頭髮又捶胸。捶夠了,一蹦子跳起,就要追,一側身,見妹子立在身邊。他愣了。她卻在用眼睛微笑。好眼睛,水色蕩漾,勾男人的魂兒只需輕輕一晃。他不由地平靜了許多,想給她說幾句歉疚的話,可詞兒一時卷不上舌頭,急了,便又開始捶自己,捶了一下,第二下就用錯了手。他哎喲一聲,抱著右手原地跺腳。痛苦非常適時地讓他清醒了許多:好一個出人頭地的金掌櫃,竟是這樣的不堪一擊。做作的強悍,在眾人面前假裝的天地不怕的派頭,一時半會的勇武,統統都被迅速剝去了。原來,赤裸裸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把冒險當樂趣的真正的淘金漢。他之所以離開大家,僅僅是因為他已經有了金子。既然古金場對他的厚愛被他看做了攆他回去的訊號,他何苦要為了別人、為了黃金臺把性命搭上呢!金場上的人命說丟就丟,一個懦夫呆漢是沒有理由陶醉於危險之中的。可現在,身子殘了,金子也丟了,剩下的就只好交給時間和命運了。人們都說,團夥裡昧了金子的人要受到粉身碎骨的懲罰。那麼,對他的懲罰是已經降臨了,還是正在半路上向他悄悄遁進呢?往後,他的那些夥計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在村裡他是個出類拔萃的好小夥,糾集鄉親們出來闖蕩金場,他又是掌櫃的,他是無法擺脫這種牽掛的。
他任憑妹子扶住自己因眩暈幾欲摔倒的身子,任憑她捧著自己斷了兩根手指的手去驚駭無主地吹拂涼氣,又任憑她拉著自己的胳膊離開濕潤清新的林帶邊緣,走進了她那間土坯房。
穀倉哥哥斜靠在被垛上,像個娃娃,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給自己換藥。妹子家也有紫葉草,而且是曬乾後碾成面的,混雜著消炎粉和不知從哪個神廟撮來的香灰。野草拌家藥,再加一點祈求神明福佑的虔敬,這就成了一個女人的全部願望。她將這願望厚厚撒上一層,再拿出一塊白布來小心翼翼地包紮,手兒綿軟冰涼,不時地撩起睫毛瞟他一眼。穀倉哥哥一個大男人,即使渾身創傷,也沒有他痛苦的份了。
「你碰上強盜了?」
他搖頭,忙又點頭。他不想描述一件會讓女人心驚肉跳的往事,那會破壞這溫醇的氣氛。這氣氛有點會相好、續舊情的味道。妹子已經認出他來了。
一碗荷包蛋也是她用眼光端給他的。清澈的湯水裡漂浮著一雙裹白紗的紅太陽。他細細呷一口,接著便呼嚕呼嚕往嘴裡灌。他望望桌上,這房子裡,除了她的眼睛,就只有桌上那個罐頭瓶富有風韻和情致了。瓶中清水滿滿當當,一個渾圓的形似紫皮洋蔥的東西捂在瓶口,而瓶中水裡,浸泡著無數潔白的細根,像老人的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