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2/4 頁)
玻璃門像條分割開兩種氣候的緯線,門內安靜陰涼,僕歐還穿著長袖制服。他穿過金色的前廳,幾十名裸體女人在半空中望著他,有些裝成害羞樣側著頭,可眼角還是向他瞟過來。在她們圓潤的乳白色大腿頂上,飽滿的陰阜像花球一樣盛開。只是想要做到名符其實而已,他想,這幫法國商人在他們的房子里弄這麼一大堆裸體女人雕像,只是想要滿足別人對法國的想象。
他摸摸雕花黃銅扶手,上面一塵不染,樓梯臺階上,拼成玫瑰圖案的絳紅色瓷磚如同鏡面一般光滑。他在二樓看到整排大廳門都開著,僕歐趴在地上,使勁擦著地板,膝蓋把那些底下裝彈簧的柚木地板撞得咚咚響。另一個站在人字形木梯上,負責清洗金色的馬賽克牆壁,小心謹慎的樣子,就好像在擦拭什麼名貴的珠寶。看起來要不是他忙不過來,都恨不得張開嘴朝每塊瓷磚上哈口水汽,以免水桶裡的雜質會造成某種無可挽回的損壞。後天是法蘭西國慶日,這裡——法國總會——將舉行盛大舞會來慶祝。
走廊裡迴響著木球在球道上隆隆滾動的聲音。他在俱樂部酒吧的陽臺上找到那幫傢伙。一束夜來香倚在花瓶口上昏昏欲睡。涼風習習,吹散雪茄煙霧。他在緊靠愛奧尼亞圓柱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聽說從海防調來的兩個連隊明天就會靠岸?”信孚洋行的小馬蒂爾⑴先生問道。他的哥哥大馬蒂爾目前在巴黎開設總行,負責將弟弟從中國內地採購裝運到里昂的生絲銷售出去。他們兩兄弟在上海從事這項貿易已將近十五年,是租界裡那幫老殖民地商人中的頭面人物。
“沒錯,趕上國慶閱兵啦。”畢沙司令仍舊直著嗓子大喊大叫,好像氣溫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是他們請他來的,請他參加這個小圈子的週末晚宴,可現在時間還早。這個小圈子裡有英國人、美國人、法國人,偶爾也有一兩個日本人。德國人從未有幸受邀參加聚會,那是大戰以來的遺恨。畢杜爾男爵是新人,但卻很受歡迎,他在幾次投機事業中表現大膽,做派與老一代的東方冒險家頗為神似,所以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得到這幫老頑固的讚賞。
薩爾禮知道這幫傢伙滿腦子想的不過是錢,如果說他們想要保住租界,那不過是想保住他們自己吃獨食的權利。他們歧視剛踏上這塊地方的外來人,就好像如今只有他們自己才算得上是十九世紀老一代帝國冒險家的嫡系傳人,碩果僅存——在這塊小小的租界裡。就好像這裡是資本主義在整個世界範圍內全面潰敗之後的小小方舟。為保住這塊地盤,他們甚至想去攛掇日本海軍陸戰隊。如果南京政府堅持要讓十九路軍駐紮上海的話,堅持那什麼“大上海計劃”的話,他們甚至會容忍日本軍隊去策劃一次攻擊行動。可少校認為,那實在是愚蠢,那是自殺。
可眼下他站在他們這邊。共謀關係的基礎並不牢固,他們的眼睛只看著腳底下,而他所想的卻深刻而又廣闊。
起初,這計劃是由一幫美國地產投機商人想出來的。正如大家常說的,他們既粗魯又富有想象力。他們晚來一步,等他們攜帶大量金錢踏上這塊土地的時候,最好的地皮早已被人家全都買光,牢牢地攥在手裡。人家結成同盟,哪怕你想在這裡找半寸地方嵌根釘子也辦不到。哪怕人家破產,哪怕人家死掉,也沒你的份,你沒有購買的優先權,你有錢也不行,人家早在雪茄室就說妥價格啦。
他們只好去買上海周邊的土地。有個在公共租界工部局註冊的瑞文集團賭注下得最大,連長江口的荒灘沙地都成片購買,他們幻想這是第二個阿拉斯加。等他們把最後一分錢全搭進去之後,才發現事情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簡單。這裡是上海,這裡的人有自己的玩法。他們有自己的一套權力結構,人家控制著租界,控制著唯一能夠制定市政築路計劃的工部局和公董局。你買下的荒地,一百年都是荒地。現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