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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在旁邊氣惱地看著兒子,她說,你看看,都慣成什麼樣子了,一點道理也不懂。
男的說,沒有海獅了,你讓我給你變一頭海獅出來呀?
女的說,你就給他變一頭海獅吧。
兒子的嘴咧大了,兒子快哭了,男的再次用手捂住兒子的嘴,不準哭,男的說,你在這裡哭老虎就會從籠子裡跑出來咬你,男的指了指不遠處的虎舍,你聽見老虎叫了嗎?它肚子正餓著呢,誰哭它就把誰吃了。
男的這次異常成功地止住了兒子的哭鬧,他說,帶你去看猴子,看不看?不著我們就回家,什麼也不給你看了。兒子無疑是被制服了,他的目光順從地投向猴房那兒,男的不無得意地朝女的眨了眨眼睛,女的沒說什麼,她用一種濁重的聲息嘆了口氣。
父子倆去猴房看猴子,女的無所事事地往養孔雀的柵欄牆走去,那兒主要圍了一群女人和女孩,她們向孔雀揮舞著許多手帕和紗巾,等待裡面的孔雀開屏,女的也掏出手帕朝孔雀們揮了幾下,那群孔雀無動於衷,很快地使她索然了,她收起手帕擠出圍觀孔雀的人群,遠遠地看見那個形如巨塔的猴房,許多猴子在鐵絲網內竄來竄去地歡迎人群來臨。她能從那堆人群中找到丈夫和兒子,她看見那父子倆的腦袋,一大一小,一上一下,它們在無數腦袋中隨波逐流,她甚至還聽見了兒子響亮而快樂的笑聲。
女的討厭猴子,自從少女時代看見一隻公猴向眾人翻開它的生殖器,猴子就給她留下了一種骯髒無恥的印象。女的想去看梅花鹿但梅花鹿與狐狸、鬣豬比鄰而居,還未走近梅花鹿她就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這股臭味使她卻步而退,她捂著鼻子朝門口走,而她對動物館僅有的一點點興趣就在一瞬間消失了。
女的遠遠地朝猴房那裡喊著丈夫的名字,她看見丈夫回過頭來,他說,等一下,馬上就來。女的就站在一叢慈竹下等著。女的等了好久,心中便冒出一股無名火,她又高聲喊起丈夫的名字,男的大概聽出了女的聲音中的火氣,他的腦袋連續向後面轉動了三次,終於還是把兒子從人堆裡扛出來了。
男的說,你著什麼急?他還沒看夠呢。
女的先發制人地把兒子抱下來說,不準鬧,現在得走了,你要不肯走就把你留在這兒,晚上跟老虎獅子睡覺,女的拉住兒子的手往外面走,邊走邊搶白男的,我看你比他還喜歡動物園,看個髒猴沒個夠,沒聞見這兒有多臭?
喜歡動物有什麼錯?男的說,那是人類的愛心嘛,你沒聽說國際上有好多動物保護組織嗎?
那你留在這兒保護它們吧。
我當然先要保護你們了,喂,你這麼急急忙忙地帶他上哪兒?
去涼亭。
去哪個涼亭?這公園有許多涼亭呢。去涼亭裡坐著?那有什麼意思?
沒意思你別去,我沒讓你去。
我說你今天情緒不正常嘛,難得出來逛公園,為什麼不能高高興興的?早知道你這麼掃興,不如在家看電視。
那你回家看電視好了,反正電視一天放到晚,你回家吧,你回家吧。回家去陪電視機。
男的不再說話,他飛起一腳踢飛了路上的一隻塑膠瓶,有的遊人對他側目而視,男的略顯窘迫地笑了笑,他蹲下來系旅遊鞋鬆動的鞋帶,看見林蔭道的一小塊路面,灰白色的、異常堅硬的一小塊水泥路面,在午後的陽光樹影下閃爍著斑駁的光芒。
他們至少路過了三座涼亭了,每路過一座涼亭,男的便停下腳步看著女的,女的掃視著那些涼亭和涼亭周圍的環境,最後無一例外地搖了搖頭,說,不是這個涼亭。
男的欲言又止,但鼻孔裡忍不住露出了一種譏笑的聲音,他說,涼亭,哼,找涼亭。
亭子上有個紫藤架的,怎麼不見這個涼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