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第1/8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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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者, 從雨從彗,冰所凝結,綏綏然者也。自古即今, 友雪者甚多。文人墨客,察飛雪有聲, 雅在山竹;虎士驍將, 逐輕騎北塞,雪滿弓刀。重逢者, 乃犬吠柴扉, 夜雪歸故人;久別時, 便贈君紅梅,風雪寄餘香。是憂可嘆雪,悲可惜雪,喜則詠雪,樂則擁雪, 白骨千里, 掩之葬於天地;屠蘇初暖,映桃符耀於新歲。其自高而降, 如玉之潔, 如水之淵,清寂無聲, 包容萬物, 故世間之物無不喜雪者。
蜀中水土素是和暖, 鮮少有雪, 這日卻是天公作美,自晨光初現,便有白雪從天而落,飛過木樑石階,為縞素掩去幾分悲色。馬蹄踏著落雪,經過尚未醒來的街道穿過城門,當風在耳邊停下腳步的時候,漸漸的,滿城的哀慟似乎也歸於了無聲,在天地之間的皚皚之色中,消融於成都城外一望無際的山野。
他將馬系在一旁,伴著漸亮的日光,獨自一人走向曠野。積雪很薄,只需用手輕輕一撥,就能看到黑色的泥土。泥土鬆軟而溼潤,盈出幾分幽微的淺綠,預示著再過不久,就將是又一個暖春。
飛雪中,他走了很久,終於選好了一塊土地,蹲下身,將種子小心翼翼地埋下。
朝霞漸漸在天邊綻開,城內城外也喧鬧了起來。遙遙的,他聽到了整齊一致的腳步聲,那是即將出徵的將士們正在軍營中集合,等待主將帶他們奔赴千里之外的戰場。
這時,一旁的戰馬長嘶一聲與號角聲相應,似乎也已迫不及待的奔赴戰場。
於是,他站起身走了過來,先安撫住這好戰的馬兒,又認真的理正腰間的佩劍,翻身上馬,往軍營而去。
等從南中回來,花便已開了吧。
逮至辰時過後,天色已是大亮,日光照到玲瓏的雪瓣上,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影。比起千里之外的蜀中,江南水土素來更加溫柔宜人,雪隨風輕落,如塵如絮。深院庭中,僕人來來往往,腳步匆匆。主家仁厚,知道正月之中多勞費,故不僅允了他們的假,還給每個人都分了些布絹和米糧,讓他們能各自回家過個好年,因而雖是忙碌,每個人臉上都盈著笑意,就連腳下踏起的飛雪,都因這喜氣帶著幾分輕盈。
在這庭院的以西一側,假山叢木在水潭邊相疊,勾出一條通往水榭的幽徑。荀攸依欄而坐,手邊放著幾卷僕人送來的書卷。荀粲就站在他的身前,用餘光瞟著荀攸拿起一卷在膝上攤開,細細看完,將竹卷放到一旁。而後再拿起一卷,重複剛才的舉動,自始至終像忘記他的存在一般不發一言。就當荀粲終於等到荀攸開啟最後一卷時,僕人恰好去而復返,又為荀攸抱來的一堆書卷,荀粲只能訕訕的合上嘴,再次融到這水榭裡微妙而詭異的沉默中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新送來的書卷也已被荀攸看過大半。聽到水榭外好像又傳來了腳步聲,荀粲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
“我錯了。”
“嗯。”荀攸沒有抬頭,僅是應了一聲,“錯在何處?”
“前廳那盞白玉雕花爐,是我打翻的。”
“嗯。”
“屋裡那幅鍾伯伯的字,也是我拿出去賣掉的。”
“繼續。”
“屋裡的那捲《歐陽尚書——”
“也是你燒掉的?”
荀粲噎了一下,想了想道:“是我纏著她要看,一不小心掉到火裡的。”
荀攸輕嘆口氣,看著書簡搖了搖頭。水榭中又陷入瞭如方才一般的沉默。這時,送書的僕人也走了過來,不過這一次,他手中只有薄薄的一封信箋。
“先生,北邊的信。”
“放這吧。”
“是。”
僕人把信放到書卷上,而後轉身離開。當腳步聲由近即遠徹底聽不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