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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聲音就像一句警告。
摩恩的手指蜷縮了,但是他竟然沒有失去仰頭的力氣,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失禮般直白地對上維克多茶色的瞳孔,響應這聲撞擊靈魂的召喚。
總是這樣的目光。
總是這樣,來自神明的……像是審視,也像是吞噬的目光。
「……能不能,為我雕刻一尊聖像?」維克多給了他足夠長的反應時間,又或許是給了他自己足夠的考慮時間,隨後專注地看著摩恩的眼睛這樣輕描淡寫道。
這話的內容是在「祈求」,卻難說神明講話的語氣中有什麼不從容之處。
那是一種介於懇求與命令之間的陳述式的問句,音色依然柔和悅耳,很難從中分辨出什麼鮮明的情感色彩。
可摩恩卻敏感地察覺到,這話裡少了幾絲令人隱隱不適的、帶有壓迫感的親暱——這其實才是正常的。
自從進入幻境後,摩恩一直覺得神明的態度怪怪的,怪就怪在那份「親暱」之上。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啊。
哪怕被驅逐出人間,哪怕被清除作為神的記憶,也還是高貴並可望而不可即的才對。
心中愛慕的高高在上的神明對自己態度親密,本該是一件令人竊喜的事情,但他卻難以忽略自己發自內心深處的淡淡恐慌。
摩恩以為自己不會忘記草原的那一個飄雪的晚上。
他站在遠處望去,看到的是雪不沾身的神明聖潔的背影,看到的是月光傾瀉下神明被揚起的銀色髮絲。
但此刻他試圖回憶,腦海里閃過的畫面竟然只有銀裝素裹的雪景。
就好像他從未親眼看到過坐在草原上的維爾涅斯一般。
怎麼會呢……
「辛苦你了,摩恩。」
維克多的話語和他接下來的動作將摩恩從短暫的恍惚中喚醒。
神明鬆開抓住摩恩手腕的那一隻手,白皙的手掌向上虛握了一下,一塊大體為圓柱狀的木頭便憑空出現在了那裡。
摩恩下意識地垂眼看向那塊未經雕琢的、粗糙的木體,它只有一個成人手掌大小,顏色與質地都和前不久他在做木匠的空餘時間中為神明雕刻的聖像所用的原木一模一樣。
那個作為禮物的聖像在他們攀登烈峰山時不慎墜落,被火毀掉了。
可是,被驅逐後的維爾涅斯只知道那是「珍貴的東西」,甚至不知道那是自己作為他唯一的信徒為他親手雕刻的。
然而現在……
摩恩的大腦皮層驟然繃緊了一下,他甚至沒有從維克多的手裡將木頭接下,只是抬頭看向神明在幻境中變化的那一張有些陌生的臉,略帶驚異地小聲囁嚅道:「您……已經恢復記憶與身份了嗎?」
怪不得。
神明還沒有回答,摩恩已經在心裡道起了怪不得。
他眨了眨乾巴的眼睛,心中越發苦澀。
怪不得他會覺得神明變得和從前不同,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與他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是失去神格的維爾涅斯,而他與真正的神明不過僅僅會過兩次面,怎麼能自認瞭解。
普通人類與神明之間存在著那樣大的差距,他心有畏懼才是理所當然。
儘管……
儘管之前神明並沒有帶來這麼強的……威嚴感?
摩恩處在說不清的悵然之中,也就沒有注意到維克多因無法應答而閉口不言的短暫沉默。
「……那我們是不是能從這裡出去了?」而摩恩已經自動將沉默的空氣識別為預設。
他胡亂地丟擲他曾問過一遍的問題,實際上他現在的大腦已經停止運轉。
「當你完成它之後。」維克多將托起的手掌握緊又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