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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宣當時真被她的氣勢給鎮住了,心裡也著實欣賞地對她說:說咱倆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恐怕還委屈了你,你應該去當希臘女船王。小喬說:女船王不是我的偶像,因為我不可能像女船王那樣靠遺產得到財富,我的偶像是李嘉誠,從小夥計到世界級富豪,每一個臺階都靠自己上。這些話讓魏宣聽著,差不多就是一種誓詞,他的小喬是不會靠傍大款的,當然也不會嫌他窮。
要論對財富的熱愛,魏宣不在小喬之下,他的長成經歷決定了他對財富的感情。從小到大,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家裡今天富了,明天窮了,後天又富了,周而復始。父親從家門口一個賣刨冰的小攤子開始,做到了好幾種著名飲料的全市總代理,家裡的車子,從平板人力三輪上升到五十鈴中型卡車的當口,父親跟著朋友到新疆去販棉花,賠上了全部的家當,重新做起了賣雪糕的小買賣。就在此時,股市火了,膽大妄為的父親借了貸一頭殺進去,又加盟了表舅掌握的老鼠倉,一路暴漲,借的錢顧不得還,先把家裡的房子換成了躍層公寓,作為配套的傢什,又買了奧迪a6,恨不得天天帶著老婆孩子出去吃海鮮大餐。魏宣考上大學離開家的時候,母親跟魏宣說,你是一個男孩子,男人就得沉著穩重,別學你爸好高騖遠,東一頭西一頭,讓全家跟著他一時人上人,二時路邊草。我情願你平平安安,粗茶淡飯過一生,不願意看見你再像你爸這樣沒頭蒼蠅似的瞎忙活了。
為兒子的前途,就算在家裡賣了房子賣了車的年份,母親也沒有斷過魏宣的鋼琴課和英語家教。後來魏宣進了大學,靠這兩項本事在新生裡嶄露頭角,頭一年就當了班長。魏宣至今記得他發表競選演講的場景。一上臺他就牛烘烘地說,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鋼琴十級、英語八級我都考過了……話還沒說完,只聽得下邊哄地一下子炸了堂,後頭他再說什麼,同學們也顧不上聽了,萬眾一心地把他選成了班長。魏宣明白,母親的願望是要讓他成為優雅斯文的紳士,但他更明白要是沒有為積累財富永遠不疲倦的父親,他這小城市來的孩子,決不可能在全國知名的大學裡出類拔萃。
櫃員機事件發生之後,魏宣背著那些被叫做贓款的錢,踏上逃亡的路,在陌生的城市裡東躲西藏無處安身,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沒住過一間像樣的旅館,越走越明白這包裡的錢不是自己的,總有一天得還回去。以前他從來不知道,錢是這麼累人的東西。現在這一袋子沉甸甸的現鈔,白天須臾片刻不能離手,晚上還得當做枕頭用腦袋守護著它,只要身邊有任何異常響動,哪怕只是刮來一股大點的風,他的心立刻也會咚咚亂跳一陣。人嚇人,嚇死人;人嚇自己,死得更快。只有當這個錢袋子突然間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他才能重新找回輕鬆的感覺。
這一天,在某個城市骯髒的小麵館裡,他要了一碗牛肉拉麵,打算餵一餵不知道是餓是飽的肚子。被他詛咒過無數次的錢袋子,真的不翼而飛了。他不過是站起身,到旁邊的桌子上弄了點油潑辣子,一回頭發現放在椅子上的錢袋子不見了。那一瞬間,他好像真的輕鬆了,輕鬆到整個人差不多飄起來。哭喊,沒有用;報警,不行;他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張開嘴吃麵。等吃完了這碗價值三十多萬的麵條,他的命運會怎樣,已經很清楚了。吃完麵,魏宣開啟了已經關閉多天的手機,撥通了家裡的電話,他想告訴父母親,他要自首。
幾乎連一通鈴聲都沒響完,母親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她在守候電話。母親的聲音沙啞而蒼老,開口就說:魏宣,九九歸一,你還是魏騰達的兒子。
魏騰達是父親的名字,但這大半輩子,這個名字很少從母親嘴裡說出來。每次出現在母親的話裡,一定又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件。那幾個字,像子彈出膛,一字一顆,顆顆射中了魏宣的心。魏宣聽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