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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山妹一聽就急了:要錢?我哪裡有錢?
安鶯燕又說:沒有錢也沒關係,法院會給你派一個不要錢的……當然還是要錢的能力強,比那些不要錢的,辯得贏些。你看看,錢還是蠻重要吧。人活一世,有什麼別有病,沒什麼別沒錢,誰不想賺錢,怕只怕錢在你手邊,別人就是不叫你賺。像我這種人,要文化沒上過學,要力氣沒做過工,想穿幾件漂亮衣衫,過幾天快活日子,就得自食其力多賺錢。結果呢,三天兩頭喊打喊抓的。我又沒偷,又沒搶,也沒殺人放火,說得難聽點,就是一個公共男廁所。人吃五穀雜食,還能不上廁所?像你那死鬼男人,就是沒錢上公共廁所,要是來上一趟洩洩火,也不至於打自己女兒的主意,把你害到這裡邊來……
陳山妹一開始認認真真聽,生怕錯過了一個字。聽著聽著,先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些啥,後來看見旁邊的女犯都在擠眉弄眼,偷偷發笑,也就猜到裡面的蹊蹺。等到完全聽懂了,陳山妹的一張臉,已經臊得紅布一般。原先只聽見村裡打工回來的人說,城裡有一些年輕女人,穿得光鮮,吃得香甜,一天啥也不用於,只要陪男人睡覺就行了,陳山妹不信。現在親眼見識了,不光有,還這麼不要臉。
陳山妹不想再理她,也不再相信她的話,剛剛在心裡燃起的希望,也隨之熄滅了。
安鶯燕倒是完全不在乎陳山妹的態度,一如既往地熱忱相待。看見她想孩子想得吃不下牢飯,就把自己的方便麵泡給她,聽見她整夜整夜哭,還貼到她耳邊來哼歌。安鶯燕的嗓子好,歌也哼得好,哼著哼著,陳山妹就慢慢睡著了。安鶯燕天天這麼做,從來不嫌煩。
陳山妹是個本分人,受不得別人一點好。被安鶯燕這麼不明不白地關照,心下過意不去,嘴上也漸漸親近了些。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發問道:安妹子,這倉裡住著十幾個人,數我罪行重,也數我最窮,你怎麼獨獨照看我?
安鶯燕露出慘澹的笑容,關閉了嗓子的高音,悄悄對她說:因為我佩服你,你敢為了保護女兒,殺了那老畜牲。要是當年我媽有你這樣的膽量,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副死相,豬不親狗不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原來,看似沒心沒肺、沒臉沒皮的安鶯燕,肚子裡埋藏著一個深深的秘密。
安鶯燕七歲時,跟著改嫁的母親到了繼父家,十二歲就被那個禽獸給糟蹋了。懦弱的母親忍氣吞聲怕聲張出去不光壞了女兒的名聲,還得把丈夫送進監牢。亂倫的日子,就這麼一年年過下來,到了十七歲那年,安鶯燕已經為繼父做了三次人工流產。直到她隻身出逃,繼父還遍訪親友四處追查,揚言要把她綁回家去沉了潭。沒有親可投,沒有家可歸,為了活下去,安鶯燕蹚了歌舞廳的渾水,做起皮肉生意,好像也沒有什麼障礙。在她眼裡,無論那些嫖客如何粗魯,如何骯髒,都要比她千刀萬剮的繼父好得多。
陳山妹聽著聽著,不禁涕泗橫流,輕輕把安鶯燕的手拉過來,摩挲了半晌,彷彿要用自己粗大的、曾經殺死過一個男人的手,向她的身體裡傳遞某種力量。
從那天開始,陳山妹和安鶯燕成了一對朋友。同倉的女犯沒有誰想得通,這兩個品行和經歷完全不同的女人,怎麼會變得如此親密。
17
過了些日子,朱顏進來了。
說實話,第一次見到朱顏,陳山妹就覺得她特別順眼。清凌凌的眼眸,千乾淨淨的表情,幾乎讓陳山妹產生錯覺,以為是長大成人的纓絡站在自己面前。朱顏的出現,讓陳山妹空落落的心,有了一個可以安放的地方。特別是當她得知朱顏是律師,還是漂洋過海到美國的大學裡學來的本事,更不知如何對待她才夠好。
安鶯燕說過,當律師的人就是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