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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煙桿於拾認得,雖然不值錢,卻是養父的心愛之物,自從養父生病後就再也不抽菸了,但煙桿還是習慣地不離手,時不時地摸摸它。睹物思人,不禁悲從中來,接過煙桿,啞聲說:“多謝你……”
獄卒搖搖頭,“不用謝我,劉老先生人挺好的,知道我不識字,雖然生著病還要教我,臨終時就這麼點兒事託我,我能不答應?我還有公務在身……不打擾你了。”
於拾衝他點點頭,起身送他出門,而後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摩挲著已經被摸得光滑無比的煙桿,發覺煙桿與玉嘴介面的地方有些鬆了,他順手一擰,竟把玉嘴擰了下來,而中空的煙桿裡似乎塞有東西。
他拿著煙桿在手上磕了兩下,一個紙卷掉了出來。
吾兒於拾:見字之時,吾當已故去,思己一生,誤人誤己,唯驕傲者,汝一人而已,有子如此,夫復何求?奈何吾年少荒唐,落下痼疾,藥石無效,奄奄將死。思及吾死之後,兒又將孤伶一人,輾轉飄零、受人所欺,憂心無已。忽靈機一現,願以一世清白之名、老來殘病之身為兒謀得半生富足。由此假造票據,詐得十萬餘兩,託人在異地買田置產,盤算此身旦夕將死,拼著付與牢獄,也無須受多少苦便可解脫,兒卻可一生衣食無虞。吾知兒心地正直,必然反對,因此一直隱瞞,未敢輕洩。不料少主精明,短短兩月就將此案來龍去脈查得清楚明白,所置田產、店鋪無一遺漏,父無可抵賴,唯剩有餘銀三萬兩,詐稱還了以往欠債,此等小錢,少主亦未深究。
少主稟性高傲,最恨叛逆,對吾卻加意寬容,非但應允照應吾兒,亦令吾即使身在牢獄、卻給奉無缺,使賤軀得以殘喘,安享終年,感激之餘也曾想過將餘銀呈繳,但轉思其喜怒難測,兒又憨直忠厚,萬一日後言語不當、逢彼之怒,又當失依附之所,因此決意一昧到底,留此銀為兒應付不時之需。人生幾何,生而何歡,死亦何苦,唯遺憾未能見兒最後一面,心念牽掛者,也唯兒一人而已。珍重,珍重。
信紙下是張銀票,於拾沒有看數目,把銀票和信緊緊捏在手中,捏得手都發疼了。養父到死都牽掛著他、到死都以為自身能安享終年是江祥明的慈悲……於拾合上眼睛,強忍著淚不願掉落。他一直不相信養父會幹出欺主詐財的事,而今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既可笑又殘酷的是:導致自己落到如今這個境地的,竟是養父的一片愛子之心!幸好養父不知道他到死都牽掛的兒子為了能讓他安享終年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於拾將信重新放回煙桿,就這麼一直坐著,不哭不鬧、不言不動,直到暮色降臨、屋裡漸漸被黑暗籠罩,他還是坐著一動不動……
兩個隨從守在門外,看得心裡發毛,見天色已晚也不敢催他回去,只好一個人看著他、另一個人回府去報信。那個人剛一回到府上,還沒踏進門檻,就見一群人蜂擁而上,管家更是一把拽住他就往江祥明的書房拉,嘴裡忙不迭地嚷嚷:“回來了!回來了!”
原來上午於拾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江祥明就回來了,本來還挺悠閒地吃罷早飯、小睡了一會兒,打算等於拾中午回來,再帶他出門去逛逛皇家園林。但過了午餐時間於拾還沒回來,江祥明不禁有些生氣,派了幾撥兒人出去找也沒找到,生氣又轉成了焦慮。因為有兄長被劫持的先例在前,江祥明越想心裡越不踏實,又親自出去找了兩趟也一無所獲,擔憂、焦急如火焚心,大發雷霆,暴怒不已,嚇得下人們個個膽戰心驚,一見跟著於拾出門的人回來,簡直如逢大赦一般。
江祥明聽見外面亂糟糟的叫喊,鬆了口氣,正想著要好好斥責一番於拾的放縱行為,外加今天晚上得好好“懲罰”他,沒想到被推進門卻是他指派看管和保護於拾的護衛,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衝上去揪住護衛的脖領子喝問:“於拾呢?怎麼就你一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