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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掛鍾拖下一個很長的擺‐‐重甸甸地搖著，替他的嚼聲打著拍子。有時它格達響了一下，人家當它會敲起來，可是偏偏沒有聲音。好像它知道它自己活在這唐家裡不是為的要報時辰，只是讓它塗金的雕花在這給客人們欣賞欣賞的。

天上大概有雲在流著。這屋子裡一下發了點亮，一下子又暗了下去。於是那些紅木傢俱時不時在變著顏色‐‐一會兒淺，一會兒深，像二少爺的脾氣那麼捉摸不定。

丁壽松為了特別客氣些，他不去坐那些光燙的椅子。只把半個屁股擱在一張骨牌凳上，腰板稍為挺直了點兒。

&ldo;大太太‐‐她老人家‐‐&rdo;他感慨地說，一面嚥了一口唾涎，&ldo;唉，真是的！她老人家真好福氣！……她老人家‐‐她老人家‐‐那個背疼的毛病可好點個了？&rdo;

那個瞅了他一眼，校正他一下：

&ldo;膀子疼。&rdo;

照丁壽松平素的脾氣‐‐準得有一場爭辯。可是他忍住了，只表示了有點驚異，右眼睜得大大的：怎麼，膀子啊？接著可又不放心起來，很仔細的問著疼得怎麼樣，有沒有貼膏藥，好像他是個醫生。最後他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著別人回答他。

&ldo;唔，今年沒有發，&rdo;唐老二很不經意的樣子。連眼睛都沒抬起來。

丁壽松總想要別人轉過臉來，可是等個空。他臉上皮肉縮緊了些。右眼就睜得有點費勁。怎麼攪的呢‐‐唉，他那位親戚沒往年那麼看得他起了。其實自己在家鄉裡也有五十畝田，也穿著長衫受人尊敬，並且那些泥腿牛常常有事情請教他的。

&ldo;人家還說唐老二是孝子哩！&rdo;他在肚子裡嚷。&ldo;哼，問起他的娘來‐‐他倒他倒一不相干似的！&rdo;

倒還是他丁壽松關切些。他問：

&ldo;她老人家背脊‐‐呃膀子‐一一點不疼啊？什麼膏藥貼好的嗄？&rdo;

等到他聽說並沒有用藥，只是在天慈寺許願許好了的‐‐他就快活得全身都幌動起來，右眼霎呀霎的流眼淚的樣子。他一面提高嗓子發著感慨，一面嘆著氣。

唉，大太太是‐‐菩薩當然保佑她老人家。不過他認為二少爺的功勞更加大些。

&ldo;二少爺你老人家‐‐唉，孝心感動上天：我曉得的，我曉得的。&rdo;

那個把嘴唇包著，嚼得輕了點兒。掛鐘敲起來的時候‐‐咃還嫌它吵似地皺皺眉，可是它滿不在乎慢慢響了十一下。

丁壽松活潑了起來，話也漸漸來得流利了。他打著手勢，腿子也在桌下動著，輕鬆得連骨頭都脫了節。嘴裡反反覆覆談著啟昆二少爺的孝行，好像生怕對方不知道。他又嘆氣，拿手背抹著濕淥淥的下唇。

末了‐‐咃還舉出別人的話來做佐證：

&ldo;他們都說嘛：唐家二少爺真是！好心有好報，怪不得如今當大官哩。孫少爺呢，書又讀得好：常是考第一，他們說的。&rdo;

&ldo;哪個說的？&rdo;二少爺拼命裝出付平淡的臉色。

&ldo;哪個啊？……都是這個樣子說。小火輪……唵，大家也談的。&rdo;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