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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先寄給他。
鴻漸恍然大悟道:「我該好好的謝你,為我找到飯碗。」
辛楣道:「哪裡的話!應當同舟共濟。」
鴻漸道:「我忘掉問你,你信上叫我『同情兄』,那是什麼意思?」
辛楣笑道:「這是董斜川想出來的,他說,同跟一個先生念書的叫『同師兄
弟』,同在一個學校的叫『同學』,同有一個情人的該叫『同情』。」
鴻漸忍不住笑道:「這名字好妙。可惜你的『同情者』是曹元朗,不是我。
」
辛楣道:「你這人太不坦白!咱們現在是同病相憐,我失戀,你也失戀,當
著我,你不用裝假掙面子。難道你就不愛蘇小姐?」
「我不愛她。我跟你同病,不是『同情』。」
「那麼,誰甩了你?你可以告訴我麼?」
掩抑著秘密再也壓不住了:「唐小姐。」鴻漸垂首低聲說。
「唐曉芙!好眼力,好眼力!我真是糊塗到了。」本來辛楣彷彿跟鴻漸同遭
喪事,竭力和他競賽著陰鬱沉肅的表情,不敢讓他獨得傷心之名。這時候他知道
鴻漸跟自己河水不犯井水,態度輕鬆了許多,嗓子已恢復平日的響朗。他留住鴻
漸,打電話叫董斜川來,三人同上館子吃晚飯。辛楣的失戀,斜川全知道的。飯
後談起蘇小姐和曹元朗訂婚的事,辛楣寬宏大度地說:「這樣最好。他們志同道
合,都是研究詩的。」鴻漸、斜川一致反對,說同行最不宜結婚,因為彼此是行
家,誰也哄不倒誰,丈夫不會莫測高深地崇拜太太,太太也不會盲目地崇拜丈夫
,婚姻的基礎就不牢固。辛楣笑道:「這些話跟我說沒有用。我只希望他們倆快
樂。」大家都說辛楣心平氣和得要成「聖人」了。聖人笑而不答,好一會,取出
菸鬥眼睛頑皮地閃光道:「曹元朗的東西,至少有蘇小姐讀:蘇小姐的東西,至
少有曹元朗讀。彼此都不會沒有讀者,還不好麼?」大家笑說辛楣還不是聖人,
還可以做朋友。
以後鴻漸就不寂寞了,三人常常來往。三星期後,辛楣請新同事上茶室早餐
,大家好認識。鴻漸之外,還有三位。中國文學系主任李梅亭是高松年的老同事
,四十來歲年紀,戴副墨晶眼鏡,神情傲兀,不大理會人,並且對天氣也鄙夷不
理,因為這是夏曆六月中旬,他穿的還是黑呢西裝外套。辛楣請他脫衣服,他死
不肯;辛楣倒替他出汗,自己的白襯衫像在害黃熱病。一位顧爾廉是高松年的遠
親,好像沒夢想到會被聘為歷史系副教授的,快樂像沸水似的洋溢滿桌,對趙李
兩位尤為殷勤。他雖是近五十歲的乾癟男人,綽有天真嫵媚小姑娘的風致,他的
笑容比他的臉要年輕足足三十年,口內兩隻金門牙使他的笑容尤其輝煌耀目。一
位孫柔嘉女士,是辛楣報館同事前輩的女兒,剛大學畢業,青年有志,不願留在
上海,她父親懇求辛楣為她謀得外國語文系助教之職。孫小姐長圓臉,舊象牙色
的顴頰上微有雀斑,兩眼分得太開,使她常常著驚異的表情;打扮甚為素淨,怕
生得一句話也不敢講,臉上滾滾不斷的紅暈。她初來時叫辛楣「趙叔叔」,辛楣
忙教她別這樣稱呼,鴻漸暗笑。
辛楣送老太太到天津去後回來,已是陽曆九月初,該動身了,三閭大學定十
月初開學的。辛楣又想招大家吃飯商定行期。辛楣愛上館子吃飯,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