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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蘭馳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覺得煩悶,又說了一些家裡的事情,還有工作上的。孟方舟是古板而嚴厲的家長,其實兒子的很多事情已經不太懂了,但句句不離敦促:「這個事情,交給你做,你來負責,你就要好好做,認認真真做,爭取做點成績出來。」
孟蘭馳聽厭了,應和著:「知道。」
「還有,」孟方舟語氣變得低沉而和緩,很長的氣息之後才說,「今年拜歲,去你媽那兒看看。她舉家回國了。」
沒有回應。
孟方舟皺皺眉,轉頭看到自己兒子呆坐在圈椅裡,表情愣愣的,眼睛起了霧,手裡那個剝了一半的橘子咕嚕嚕滾到書案底下去了。
「聽見沒?」孟方舟又重複了一遍。
孟蘭馳囈語似的:「那麼多年沒見了,我去了,表情怎麼做,手怎麼擺,話怎麼說?爸爸,你教教我。」
孟方舟沉默了。他在自己這樁失敗的婚姻裡,對不起很多人,尤其是孟蘭馳這個孩子。平心而論,設身處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表演,才能顯得從容又親切。
他教不了孟蘭馳。
他惱怒著,生著自己十幾年來的悶氣,「去就是了,媽媽也不會叫了嗎?」
等孟蘭馳走了,孟方舟放下筆,把貓抱進懷裡,說了會兒話,又陷入了無邊的沉默。
等孟蘭馳洗完澡出來,孟方舟的秘書長已經備好禮品和禮單等在客廳了。
孟蘭馳怒從心頭起,他討厭被逼著一步一步走,乾脆坐在沙發上,和秘書長對峙。
秘書長是孟方舟身邊的老人了,也算是看著孟蘭馳長大的,很懂他的脾氣,知道他有點吃軟不吃硬,哄他:「我把東西提車上去,我來開車,你去夫人家坐一會兒,不用吃飯,咱們就回來,好不好?」
孟蘭馳嘆口氣,鬱悶地說:「張叔,我是真不想去。我」
我害怕。
真的害怕。
張叔輕聲說:「十幾年了,夫人好久沒見你,多想你啊。她也不安啊,你們母子倆見一面,哪怕只是問一句過得好不好呢?」
孟蘭馳不說話了,站起來,取過掛鉤上的長外套。張叔知道他這是同意了,趕緊跟上去。
坐在車上,孟蘭馳腦袋裡是一團亂麻。時間跨度太長了,他從一個青澀彆扭的少年變成一個青年,流淌的光陰裡,曾經上演過多少故事?孟蘭馳好像被一團毛線纏住似的,不知起點和終點在那裡,每扯出一段,都是千頭萬緒,催人落淚。
十幾分鐘的車程在胡思亂想中很快過去,他駛進那個小區,好像駛進陳年舊夢裡。
他站在門口,最最難的是開頭。怎麼敲門,怎麼問好,怎麼微笑?
房子裡有隱約的電視聲和說笑聲。
這是媽媽的家。
卻早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一種強烈的羞恥和嫉妒擊潰了他。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在曾經的少年時代,多少次湧現心頭。他知道身體裡有個愈演愈大的窟窿,可是他找不到這種疼痛的確切方位。
突然,門開啟,像潘多拉的魔盒,飛出一個英俊的魔鬼。
男人一手握著銀色門把,微微探著身子,看著孟蘭馳。
幾秒鐘的時間裡,孟蘭馳幾乎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的。
媽媽好嗎?小榆好嗎?你忘了我嗎?孟蘭馳身體裡有好多喧囂的痛苦的聲音。你記得我的名字嗎?你過得還好嗎?你會和我打招呼嗎?為什麼可以那麼久都不聯絡?為什麼曾經那麼親密過卻
「進來啊。」那人眉眼間露出點無奈,爽朗地笑著,露出潔白漂亮的牙齒,然後,用那種孟蘭馳單方面認為是勾引的聲音喊道,「孟蘭馳。」
準確無誤地喊出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