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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在跟我說這話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埋伏,其實他自己也填寫入黨志願書了。
可以想象,那段時間我是怎麼度過的。
陳驍找我促膝談心之後的當天,我輾轉反側,前八百年後陳芝麻爛穀子,全在腦海裡翻滾攪拌。陳驍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我。轉眼之間,我怎麼就成了沉舟了呢,怎麼成了病樹了呢?是命運改變了我們,還是我們改變了命運?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兩句話的分量有多重啊,差不多就是給我的兵旅生涯判了死刑。
我感到悲哀。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巨大的悲哀。我才十九歲,已經成了不齒於特務連的狗屎堆。而就在幾個月前,我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躊躇滿志,穿上新軍裝,放眼全世界。而如今,就連我當初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的武曉慶和張海濤都有理由看不起我了,有理由同情我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面子是其次,關鍵是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一會兒自卑得心灰意冷,一會兒氣惱得手腳冰涼。我恨啊,恨王曉華,恨陳驍,最後我恨我自己。陳驍的話沒有道理嗎?沒有,完全沒有道理。但是陳驍的話有作用,陳驍的話像是尖銳的針尖,紮在我心中最薄弱最敏感的地方。
他媽的,我真的是病樹嗎?我真的是沉舟嗎?一派胡言,一葉障目,狗眼看人低!我牟卜不是沉舟,不是病樹。我牟卜有理想有抱負,我牟卜只是暫時過不了體力關,過不了技能關,但我牟卜不會永遠過不了這個關。
在輾轉反側中,我想起了兩句話,知恥後勇,後發制人。然後我又想起了跟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含義相反的兩句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拽過軍用茶缸喝了半茶缸涼水,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品嚐這些話,我的熱血沸騰起來了,我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我從槍架上取出那隻編號為36784568763的衝鋒槍,我掂著衝鋒槍去了後營門——請別擔心,我不是要施行過激行為,我不會為這點小事想不開去當千古罪人,因為我突然想到我是第四班崗哨,輪到我了。
特務連 二十三(1)
有一個人已經被大家忘記了,這個人已經默默無聞地在一個角落裡度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是,我沒有忘記他,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找到了他。
第二天早晨出操完畢,我第一次搶到了掃把,像張海濤武曉慶那樣,奮不顧身地打掃衛生。在飯前的十幾分鍾內,我悄然來到飼料房,一聲不吭地把幾隻餵豬的大盆洗乾淨了,然後又開始打掃豬圈,起糞,鋪乾草,再回到飼料房點火煮豬食。
作為一個特務兵,我是新戰士,作為一個豬倌,我是老師傅,這是我的老本行,我幹起來得心應手,遊刃有餘。我在幹這一切的時候,並沒有說話。
耿尚勤冷眼相看,我不說話,他也沒有說話,他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似乎這一切與他無關。但他肯定看出來了,我的餵豬專業比他水平高。他在想什麼呢,也許他在想,我對這些豬有感情了,我不滿他的敷衍了事,我來幫他給這些巴克夏約克夏們改善生活。
忙完了,耿尚勤說,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說,沒什麼事,讓你這麼一個德高望重的老班長接替我餵豬,我心裡不安,就是來為你減輕負擔。
耿尚勤說,哦,活雷鋒來了。
我說,我不想當活雷鋒,我要向你學習。
耿尚勤說,哦,讓我這個犯了生活作風的老兵發揮餘熱是不是?
我說,差不多。我要拜你為師。從今天起,我每天過來幫你幹活,請你指導我訓練。
耿尚勤說,不可能。我也用不著你幫我幹活。這點破事,我放個屁的工夫就把它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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