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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是百餘年前那位破軍祭司,必定沒有如今這樣縝密,那時上有師尊庇護,左右有同僚扶持,雖也有與風琊相處不睦的小問題,但不過竹枝上的毛刺,偶爾扎一紮手罷了,並不會造成什麼真正的損害。而正是那一場驚變,一番重逢,一路血途,以及之後的百年相望相守,相伴相從,才將他從那個活潑機敏的破軍祭司,淬鍊成了如今更深沉、更圓融、更周全的謝衣與初七。
破軍依然存在於他體內,在他的靈魂深處,那些發自本能的性情特徵始終停留在他身上,與他的生命同在,只是被加入了更多色彩,融合成更堅韌強大的東西。回顧那恍如三生三世的奇異經歷,謝衣只覺有一條不可忽視的纜繩,將自己的生命牢牢編織在一起,最初,這條繩索是單股,後來變成兩股,再後來變成三股,像他頭上的髮辮那樣絞合在一起,彼此支撐,彼此依存,不論少了哪一股,髮辮都會悄然散落。
生命走到如今,少了哪一個謝衣都不行……
“謝衣?”
正在他想得入神時,沈夜已走進來,見他在窗前出神,忍不住道:“難得見你走神。”
“啊,師尊。”謝衣起身,迎沈夜在身旁坐下,道:“只是在思量一件事……”
“何事。”
“此事還須得詢問師尊的意見。”謝衣微一沉吟,道:“我在此間的事務已畢,如今我們既可繼續留下,亦可回靜水湖過冬,不知師尊意下如何?”
“依你決定就好。”沈夜對此並不在意,將問題拋給謝衣。
“這……師尊覺得哪一處都無妨麼?”
聞言,沈夜微微一怔,抬眼看向窗外,皚皚白雪已覆蓋了山頭,蒼松在山腰間密密實實地挺立,頭戴雪冠,身披銀裝;矮一些的地方,衰草早已蟄伏,只待來年春季再展露芳姿,陣陣雲霧在山間繚繞,偶有飛鶴從當中掠過,令這群峰蒙上一層若有若無的仙氣。東北面最高處,兩人所居的院內亦堆積著新雪,卻又與外間全然不同,因著結界之力的緣故,院中依舊盛開著大朵大朵的木芙蓉,如裝扮一新的麗人,粉光脂豔,端坐潔白的寶座上,重重花瓣間暗香吞吐,與角落悄然綻放的臘梅遙相呼應。
好一番亂了時節,獨佔春光秋色的美事。
“我從未體味過這樣的景緻……”片刻,沈夜低低開口,似在對著謝衣說,又似乎只同自己對話:“沈夜此生,尚未有一日如這段日子般悠閒,自在,不必憂心族人,不用操煩族中事務,再無人來向大祭司問安請示,再無人需要提防對付……驟然間,渾身上下的枷鎖都粉碎。然而細想來,卻也並未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喜事,連同你那般身心相合,自問也非驚喜,乃是順應內心,自然而然,然而就是這樣的自然,卻有如甘泉,初嘗覺著淡,再一品,才覺比醇酒更令人傾心,且是每日都能啜飲的。”
“呵,師尊……”謝衣聽到此處,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沈夜看著他明朗的笑臉,這張俊逸臉孔正映著窗外天光雪色,顯得格外動人,忽而心中一動,竟將那本不忍說出口的話都吐露了出來——“這般甘美寧靜,有時覺著並非我該享有的。本座罪孽深重,殺意盈身,按這世間說法,早該發配往幽冥接受審判,然後打落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誰知竟躲在這明山秀水中安享太平,未免……”
“師尊……”謝衣一頓,又喚道:“主人罪孽深重,屬下亦是同罪。記得當年,師尊曾訓導弟子,言所有尊嚴、價值,選擇與公正,都要在活下去的基礎上,才有實現的可能。我倆既已留存世間,焉知不會為這蒼茫浮世再盡一分心力,將往日罪過略加彌補呢?”
說完,他看著沈夜,眉頭微蹙,心底情緒翻湧,卻無法再往外講。
他忽然想起當年還在世間走動時,葉海曾同他說,總是行在黑暗裡的人,漸漸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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