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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急的等待中熬過了二十多天,一個烈日當頭的中午,卓婭芳突然來找我。一看她的臉色,我就預感到發生了可怕的事情。而當她說出來時,我感到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卓婭芳說方麗華今天和她姨媽來到學校,匆匆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卓婭芳當時沒見到她,後來聽她寢室的同學說,上個星期有一群中學紅衛兵到醫院造反,把方麗華母親掛上黑牌子揪上臺批鬥,她母親心臟病突發,當場猝死了。她的姨媽聞訊從上海趕來,料理喪事後決定把方麗華帶回上海住一段時間,她們今天離開學校後就直接去火車站……
我不知我是怎麼走回寢室的,只記得灑滿球場的陽光是黑濛濛的,好像被墨汁浸透了,並且特別冷,一直冷到我心裡去了……
我病了一場。後來盧秋生說我把大夥兒嚇壞了,因為我分不清他們誰是誰。病癒後我感到這個世界有點陌生。我知道方麗華永遠不會原諒我了。沒有方麗華的世界我一時無法適應。
卓婭芳說舒雁你這樣可不行。要不我們回一趟嘉平吧,就當是串聯,串聯回來,說不定方麗華也回學校了。唐亞輝馬上要求參加。他說嘉平的保皇派還很猖狂,他早就想去把那裡的群眾真正發動起來。
回到嘉平後,我們一起到嘉華大學找徐伯明,想要搞清楚那場禍事的真相。搞清真相併不能使方麗華的母親重返人世,但是,人總不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然而徐伯明已經自殺了,原因僅僅是喊錯了一句口號。
更駭人聽聞的是章志偉的自殺。卓婭芳父親退休以後,他接替了十六中校長的位置,文革一來就受到學生的衝擊。致命的一擊來自已成為他妻子的白婉君。在白婉君揭發他的&ldo;反革命言論&rdo;那天,他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黎明也被鬥得很慘。他絕望地說現在他算是徹底明白了,他的右派帽子摘了等於沒有摘,頂多是換了一頂帽子。劉思秀卻很鎮定。她說怕什麼?天大的苦難也會有個盡頭,只要自己堅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劉思秀的話使我有了敢於面對方麗華的勇氣。我想方麗華也會和她一樣的堅強。我產生了一個日益強烈的感覺:方麗華已經從上海歸來了。最後我迫不及待地拖著唐亞輝和卓婭芳回到北京。
方麗華仍無音訊。卓婭芳陪我去了她母親生前所在的醫院,發現她們的住宅裡,已經住進了另一戶長期沒有分到房子的人家。在醫院打聽到了她姨媽的工作單位,回來後我給方麗華寫了一封信。因為必須寄給她姨媽轉交,我在信中沒有寫更多的話,只說我在學校等著她回來,同時再三請她回我一封信。
之後便是漫長的等待。西風掃淨了落葉,又吹來漫天雪花,自然界的一切跟去年那麼相似,人世間卻已面目全非。學校裡兩派紅衛兵鬥得熱火朝天,高音喇叭裡憤怒的叫罵不絕於耳。我在校園裡四處尋覓,走的都是同她一起來過的地方:圖書館、小湖邊、九號樓前的小路、實驗樓裡的階梯教室……處處都使我想起與她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每次見到一個背影有點像她的人,心裡都會狂跳一陣,追上去以後,才發現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兩派紅衛兵分出了勝負而獲勝的一方又分化為新的派別,我既沒有見到方麗華的蹤影,也沒有收到她的信。
元旦過後,校園開始沉寂下來。大部分同學都出去串聯,或者乾脆回家過年去了,宿舍和食堂裡的人數不到以前的五分之一。儘管每次開飯時間仍有兩派在大喇叭上極富理論性地互相批判,但只要飯一吃完,就只聽到光禿禿的白楊樹枝在寒風中嘩嘩作響。唐亞輝幾次約我到外地去&ldo;煽風點火&rdo;,謝天浩則邀我跟他一起去&ldo;遊蕩&rdo;。他創造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