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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道:“胸懷中有茶,松針落葉莫不是茶了。”陸羽笑道:“至難。”皎然笑而不答。
三人吃茶清談,至晚方散。皎然送至柴扉便歸。
李季蘭與陸羽提著燈籠一齊往居處走,李季蘭忽道:“呀,我將琴譜忘在了清晝那裡,你等我一等,我回去取。”陸羽應了,李季蘭轉身回去。陸羽挑著燈站在原處,望著李季蘭隱在黑夜中的背影,喃喃道:“果真是忘記了琴譜嗎……”
李季蘭獨自走在黑夜的山路上,小徑旁斜伸出的枝葉不時掃過她的足踝,不知名的鳥在林木深處鳴啾著。李季蘭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在向皎然走去,她覺得,她與他的靈魂那樣接近。當她坐在他的身旁,凝望著他的笑容,他的手指,他的眼風,心裡是那樣滿足;當他向她的背影走來,她不必回頭,也知道身後的人是他。壓抑只會使感情更加強烈,幾日來,她日日與他相對,卻似隔著山、隔著海一般。現在她只想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說:讓我為你添香,讓我為你撫琴,讓我為你瀹茗,讓我們在一處,讓我們到天涯海角……
心懷這樣滿滿的期待,這樣的憧憬,李季蘭站在了皎然的身後。皎然正立於畫案前揮毫書字。李季蘭正要出聲喚他的名字,他卻已轉身,向她笑道:“季蘭,來瞧瞧我新寫的詩。”
李季蘭怔在那裡,半晌方回過神來,走到他的身旁,只紅 塵 外 的香詩僧皎然,茶僧皎然見紙上墨痕未乾的一首詩:“天女來相試,將花欲染衣。禪心竟不起,還捧舊花歸。”字是連綿灑脫,人亦然。
李季蘭再三讀去,含著淚苦笑。她拿起擱在硯旁墨猶未乾的筆來,另鋪了一張紙,寫道:“禪心已如沾泥絮,不隨東風任意飛。”一滴未忍住的淚滴在“飛”字上,將墨洇化了開來。
李季蘭將筆擱回原處,輕聲道:“喏,我已經放下了。”皎然點了點頭。
李季蘭道:“夜深了,疾兒還在等我。”皎然道:“正是,別讓鴻漸等太久了。”
皎然送李季蘭到門口,揮手向她道別。李季蘭黯然地走出一段,終還是回頭望了一眼——皎然,已不在那裡……
我完全可以體會到李季蘭當時的傷心,正如我也能感同身受皎然的心如止水。翻看皎然的詩,發現他有那麼豐富和浪漫的情感,而對著李季蘭這樣一個才貌俱佳的女子,他竟能一心不亂,一心不起。他有心,也有愛,但他心繫茶禪,愛系眾生。
深夜,再讀他的《飲茶歌誚崔石使君》,彷彿那個丰神如玉、一塵不染的詩僧——不,茶僧——皎然正穿越時光,在離我們不遠處獨自煮一盞純粹的清茶……
越人遺我剡溪茗,採得金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飄沫香,何似諸仙瓊蕊漿。
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
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
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飲酒多自欺。
愁看畢卓甕間夜,笑向陶潛籬下時。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驚人耳。
孰知茶道全爾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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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趙州“吃茶去”(1)
河北趙縣有一座柏林禪寺,在唐代時,這裡叫做觀音院,曾有一位被後人稱為趙州從諗古佛的禪師在這裡駐錫過。第一次去柏林禪寺,第一次看到那些古老的柏木、殘碑、古塔與塔剎,一種親切與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彷彿冥冥中有一份與茶相關的緣分等在這裡。
事實上,趙州老和尚正是以“吃茶去”這一公案而聞名天下。
那一年秋天,不知怎麼的,白天又悶又熱,竟堪比夏天。
在通往欒城的小路上沒有什麼行人,就連商販也見不到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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