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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惡劣。這些畫我今日看了,一腔熱血還能沸騰起來,忘記了老之將至,這就是《辦公室》,《阿寶兩隻腳凳子四隻腳》,《弟弟新官人,妹妹新娘子》,《小母親》,《爸爸回來了》等作品。這些畫的模特兒———阿寶,瞻瞻,軟軟———現在都已變成大學生,我也垂垂老矣。然而老的是身體,靈魂永遠不老。最近我重描這些畫的時候,彷彿覺得年光倒流,返老還童。從前的憧憬,依然活躍在我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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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創作二十年(2)
後來我的畫筆又改了方向,從正面描寫成人社會的現狀了。我住在紅塵撲面的上海,看見無數屋脊中浮出一紙鳶來,恍悟春到人間,就作《都會之春》。看見樓窗裡掛下一隻籃來,就作《買粽子》。看見工廠職員散工回家,就作《星期六之夜》。看見白渡橋邊,白相人調笑蘇州賣花女,就作《賣花聲》。……我住在杭州及故鄉石門灣,看見市民的日常生活,就作《市景》,《鄰人之愛》,《挑薺菜》。我客居鄉村,就作《話桑麻》,《雲霓》,《柳蔭》,……這些中的情景,多少美觀!這些人的生活,多少幸福!這幾乎同兒童生活一樣地美麗!我明知道這是成人社會光明的一面,還有殘酷悲慘,醜惡黑暗的一面,我的筆不忍描寫,一時竟把他們抹殺了。
後來我的筆終於描寫了。我想,佛菩薩的說法,有“顯正”和“斥妄”兩途。美諺曰:“漫畫以笑語叱吒世間”,我何為專寫光明方面的美景,而不寫照暗方面的醜態呢?西洋文學者巴爾札克(Barzac)左拉(Zola)的所謂自然主義,便是這個宗旨吧。於是我就當面細看社會上的殘忍相,悲慘相,醜惡相,而為他們寫照。《斑白者》,《都市奇觀》,《鄰人》《鬻兒》,《某父子》,以及寫古詩的《瓜車翻覆》,《小魚啖小魚》等,便是當時的所作。後來的《倉惶》,《戰後》,《警報解除後》,《轟炸》等,也是這類的作品。有時我看看這些作品,覺得觸目驚心,難道自己已經墜入了“惡魔派”(devilism”)嗎?於是我想藝術畢竟是美的,人生畢竟是崇高的,自然畢竟是偉大的,我這些辛酸悽楚的作品,胡為乎來哉?古人說,“惡歲詩人無好語。“難道我就做了惡歲詩人嗎?於是我的眼就從惡歲轉向永劫,我的筆也從人生轉向自然。我忽然注意到破牆的磚縫裡鑽出來的一根小草,作了一幅《生機》。真正沒有幾筆,然而自己覺得比從前所作的數千百幅精工得多,以後就用同樣的筆調作出《春草》,《戰場之春》,《拋核處》等畫。有一天我在仇北崖家裡,看見桌上供著一個炮彈殼,殼內插著紅蓮花,歸來又作了一幅《炮彈作花瓶》。有一天,我在漢口看見截了半段的大樹,正在抽芽。回來又作了一幅《大樹被斬伐》。《護生畫集》中所載的《遇赦》,《攸然而逝》,《蝴蝶來儀》等,都是此類作品。直到現在,此類作品是我自己所最愛的。我自己覺得近來真像詩人了,但不是惡歲詩人,卻是沉鬱的詩人。詩人作詩喜沉鬱。“沉鬱者,意在筆先,神餘言外,寫怨夫思婦之懷,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飄零,皆可對一草一木發之,而發之又必若隱若現,欲露不露。反覆纏綿,終不許一語道破。”(陳亦峰語)此言先得我心。
古人說:“行年五十,方知四十九年之非。”我近來在漫畫寫作上,也有今是昨非之感。但也不完全如此,在酒後,在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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