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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秦繹收著明月囊入袖了的時候,動作落在他的餘光裡,慕子翎細長的手指突然不自覺地收緊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飛快的奇異神色——
只有阿朱發現了,但那一瞬間,它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神色,之前從未在慕子翎臉上見過——
……那好像是,一種隱秘的,不可言說的歡喜。
明月囊,明月郎。
在雲燕,這錦囊可以驅蚊蟲毒蠅不假,但是同時也是表達情愫的信物之一。
贈與了此物,對方的少年郎就會夜夜踏著明月而來,在心上人的窗前唱一支情歌。直到來滿三年,證明此心不移此情不渝,二人結為秦晉之好。
它的名字,就應證著: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慕子翎將明月囊風輕雲淡地送予出去,秦繹卻不知道,這是從他醒來的那一天就開始做的。
那些花草,蟲蛻,在雲燕的深林都不易找齊,更何況這樣寸草不生的赤楓關?
多少個夜裡,慕子翎一邊咳嗽,一邊弄著這個錦囊。那上頭的白山茶花是他一針一線自己刺上去的。
有好幾次他做了一半想扔掉,覺得這是女子的矯揉小心思,但又沒過多久再撿起來。
……因為原來喜歡,表達的方式是不分男女的。
那隻叫骨姐兒的厲鬼,被慕子翎叫出來許多次——
因為他不會收線。
秦繹收著慕子翎的明月囊,二人靜默坐著,許久都沒有人說話。
片刻後他站起來,說:「孤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子翎看著他,秦繹從進來到離開就沒說幾句話。
他好像有心事,但是慕子翎的明月囊他也收下了。
秦繹覺得明月囊在袖子裡,微微有些燙手,慕子翎的目光,他也不敢看。
他幾乎像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慕子翎的小院,幾乎連頭也不敢回。
等到完全離開了,他才緩緩停下步子,靜立在一處牆樓的拐角處。
「王上,怎麼了?」
僕從跟著秦繹,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閉著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奇怪問:「有哪裡不適麼?」
秦繹沒說話,微微比了個手勢,讓他們離遠一些。
他掏出慕子翎的那隻明月囊,素白的底,暗色的花,冷淡地開著。和他的人一樣。
秦繹手微微用力,將鼓囊囊的錦袋都捏的變形了起來——
這是殺了慕懷安的兇手所做。
他對自己說,雙手沾著慕懷安的血的人所做!
他屠城的模樣你又不是沒有見過,這下作東西不扔,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麼!?
秦繹眼睛閉上又睜開,深呼吸數次,卻就是無法動作分毫。
他盯著那白山茶花,手指微微顫抖著,眼前浮現出當初白衣紅繩的小少年歪頭看著他,問「梁成的山茶花好看嗎」的模樣。
然而秦繹如同入魔一般,他禁不住哆嗦著將那錦囊靠近唇邊,顫抖著輕輕碰了一下,想起不久前,慕子翎靠在他身邊閉著眼醉酒的側顏。
「……下賤!」
在臉頰觸碰到明月囊的一瞬間,秦繹驀然如大夢初醒,猛地驚醒過來,狠狠將它擲到了地上——
雪白的布料沾上灰塵,一下蹭汙了一塊。
「拿去扔掉。」
秦繹說:「不要讓這東西……再出現在我面前!!」
隨從怔了一下,明白這大概是慕子翎的東西,不敢亂碰,秦繹卻冷睨著他們,寒聲問:
「怎麼,孤王的命令也敢不聽了麼?」
隨從不敢,慌忙跪下,拿手撿起那隻雪白的明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