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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屬於宵明的模樣……
不同的是,那張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不同的是,那雙眼瞳,沒有絲毫熟稔,用著最陌生、最無神的目光回視著他。
不同的是,那張嘴邊,沒有宵明生前最愛笑的揚弧。
燭光一鬆手,宵明又不發一語地蜷回原位。
“這鬼地方待不得了!我帶你走!只要一回到咱們老家,你一定會原原本本地全給想了起來!我不許你變成這副鬼樣子!”燭光再拉起他的手,卻發覺宵明的重量變得好沉好重,“為、為什麼拉不動?!方才明明——”
“這裡的亡魂不上手鍊腳鏈,原因就在只要他們離地一分,加諸在他們身上的重量便達百倍,肩負著整座憔山的重量,你說他重是不重?”男魂為燭光解惑,雖然語調中不帶任何調侃,但淺淺的笑意仍讓人倍感刺耳。
“我要帶他走!”
“當然可以。”男魂要玩的手掌一揮,水面上興起一陣波瀾。
忘卻之水,忘情之水,天下萬物有誰能抗它的忘情封咒?情若能忘,自是不再眷戀,沒有了眷戀,又豈來不捨?
男魂薄美的唇線微啟,“只要他願意開口與你一塊回去的話。”
“宵明……”燭光緩緩蹲跪在他面前,“同我一塊回去吧。”
宵明連抬頭也不曾。
“當年,若不是你將我從魚嘴中救下,現下蜷縮在這裡的人,是我;那時,若不是你為我擋下玄武大人的劍勢,現下在這裡受罪的人,也該是我!”燭光自言自語,“我絕不准許你獨自在此,也絕不准許你獨自棄下我!”
燭光牙一咬,拉著宵明硬要將他馱負在背上,奈何宵明的重量猶似巨巖,別說馱負了,他連要拉起宵明都困難重重。
男魂僅是靜立一旁,看著失敗的燭光一次又一次地揹負著宵明,強撐起身子的狼狽模樣。
背了又摔、摔了又背,好不容易拖行了數寸,燭光已氣喘如牛,雙膝上佈滿了磨破皮而沁紅的血跡,溼背上所負載的宵明卻因離地數分而變得更加吃重。
“你總是愛多管閒事……明明可以用不著死的,你偏偏就愛擋在我面前!何羅魚要吃我時也是、小豔妖要砍我時也是、玄武大人要劈了我時也是……你就不能自私一點嗎?!就算你沒來得及擋在我面前,我就這樣被砍成十塊八塊的,我也不會埋怨你呀!”燭光喘了幾口氣,“你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在這裡等輪迴等投胎,飲下該死的忘卻之水,理所當然地把一切都忘得乾淨,最後把滿滿的自責內疚和不捨全留給我!”他額上的汗水滑落眼底,再淌流到頰上時,已分辦不清是汗是淚。
“你馱負著他,還來不及走出石壁,他的重量便會壓碎你。”男魂在燭光身後提醒。燭光每走一步,腳下的土便沉陷數寸,不出五步,宵明身軀上的咒封會讓宵明變成數百座憔山般的重量,到時只怕燭光會化成一攤屍泥。
燭光坑若未聞,即使身軀已經彎得幾乎要折斷,喘息的嘴仍不住地埋怨宵明,“下回我也要讓你嚐嚐我擋在你身前,教你眼睜睜看我被人砍得不成龜形的感受!你老是說兄弟、兄弟,兄弟就該蠢到像你這樣嗎?就該如此犧牲奉獻馮……若是這樣,等我把你揹回去後,你看我還要不要認你這混蛋當兄弟?!”他越罵越火,越火就越有精神,讓他硬邁了好幾步。
好重……他的腰骨好似要被壓斷了……
“我擋在你面前,是心甘情願的……”陡地,沙啞的聲音,小小的、細細的,好似每字每句都是艱澀難開口卻又堅定不移。
不僅燭光愣住,連身後那抹男魂都難掩驚訝。
燭光困難地轉回首,不過不是問向宵明,而是那抹男魂。“喂,剛剛開口說話的人,不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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