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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迷劍道,朋友不多,親人更是僅有那幾人,可如今父親想煉化他,弟弟奪走他的靈根和血脈,唯一忠心的侍女為他隕身糜骨,雲海宗正在消抹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樁樁一件件如萬千刀刃,毫不留情刺穿季初晨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身上無礙,心卻早已遍體鱗傷。
史上最強金丹又何用?
史上最年輕元嬰又如何?
何況他季初晨此刻只是一個廢物。
是個連重要之人死在眼前都束手無策的廢物。
他的仇人此刻正在雲海宗內作威作福,他明知道他們就在那兒,就那麼霸佔了他的一切,可他只能坐著飛舟灰溜溜逃回洛鎮,一路上連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再被什麼人發現,連累鬱小潭……
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季初晨低低地笑了。
「廢物。」他輕聲重複著。
五指無聲攥緊,死死掐入床褥。
卻在這時,他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來人「砰砰」輕聲敲著,嗓音清亮溫暖,喚著他的名:「季大哥?季大哥?」
……如一枚石子投入深湖。
……
鬱小潭進屋後,第一件事是點燈。
房間裡的氣氛太壓抑了,風雨灌了滿堂,蕭蕭蟬鳴還在外面不住地湊熱鬧。可燭火一點亮,昏暗的大地上登時多出一團橙黃色的光,小小的房間便從黑暗中脫離,融入平安喜樂,融入萬家燈火了。
何況鬱小潭還端著一盅靈芝石斛湯。
他開啟盅蓋,將熱湯遞給季初晨,盈盈笑道:「吃點東西吧,這可是特意為你做的。」
季初晨本來沒什麼胃口。
可聞到清湯淡淡的鮮香,他突然感到腹中一陣飢腸轆轆,久未進食的胃見主人短暫地脫離了憂思,立即逮著機會嗷嗷叫餓,在他體內似潮水般反覆翻騰。
而且鬱小潭說了,是特意為他做的藥膳。
「……好。」
季初晨最終接過了湯盅。
飲下一口,滾燙的暖意剎那間將他淹沒。
鬱小潭用的不是新鮮石斛,而是集市上的人將石斛採摘後燙過烘軟,又搓去葉梢,在陽光下烘曬多日的石斛卷。
這裡的石斛本就正宗,不含什麼雜質,味道也是淡淡的青草香,如今再加上日頭烘曬的暖味,大棗滲出一絲淡淡的甜,整份湯便如一碗清爽又鮮香可口的甜點。
季初晨只想著喝一口意思一下,可沒成想這麼一口又一口,沒多久湯盅就見了底。
其實人的胃和情感是相通的,當胃暖起來時,再冷硬的心也會融化成繞指的暖流。
季初晨捧著湯盅,殘留的溫度從白瓷的外壁源源不斷傳出,溫暖他冰涼的指尖。
那一瞬間青年幾乎有種掉淚的衝動,他突然又感覺自己其實是極其幸運的,在最絕望痛苦的時候能有人端給他這樣一碗湯,前二十年又算什麼?
他喝了湯,鬱小潭的笑容也愈發燦爛。
——看來季大哥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悲傷,還是可以多安慰一下。
於是鬱小潭小心翼翼道:「季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季初晨端著湯盅的手微微一僵,沉默許久後,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他有點想……跟鬱小潭坦白了。
相處一個多月,足以讓他看出少年是何等純善的心性,而且自己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除了鬱小潭,他還能信任誰呢?
若是鬱小潭也負了他……
念頭在季初晨心底一閃而過,青年眼底也閃過一抹幽光,可旋即他苦笑著搖搖頭,將這種想法拋到九霄雲外之後。
不會有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