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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宰相不回家,顯然是要去別的地方。內侍替宰相披上蓑衣,又交給他斗笠,卻見宰相利落地翻身上馬,淡淡道,「不遠。」
目光所及之處是城外的南邊,雨簾中,行人稀稀落落地避在房簷下等待天晴,房相如拉過韁繩,驅馬飛踏過一片水窪,直直地往那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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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正做法事,雨意中香火繚繞,鐘聲陣陣,敲開一片紅塵。
長安城的大大小小的街坊裡有很多寺院道觀,大慈恩寺是李家敕令修建的國寺,與宮中的護國天王寺齊名。大慈恩寺不在皇城正面,偏居在長安城南邊昌晉坊寂靜的一處,昌晉坊在含光街的盡頭,那邊石榴花似胭脂剪碎,開得正好。
「明明是佛門清淨地,為何還要種這種花呢?」 漱鳶立在迴廊裡輕輕笑,伸手去接廊簷外的雨滴,「就算是清淨地,也擋不住外頭的紅塵啊。」
大慈恩寺裡供奉著李家人的香火,另有一小片陵園在佛塔後頭,那些暫時無處安放的李家人,先被妥帖地埋葬在那裡,也算是體面。
令睿姬當年沒等到陛下登基就早早去了。有人說,她是自裁身亡,也有人說,她是被皇后賜死的。總之,尚未得封號的女子,都長眠於此。
漱鳶微微一笑,不在意這些,人都死了,何必還在意什麼虛名呢。母親在她的象中很遙遠,可是她記得她是個溫柔美麗的人。父親說過,等他御龍歸西的那天,要將母親從大慈恩寺裡接出來,與他同穴合葬,
她對幼蓉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母親可能更喜歡這裡。帝陵太擠,我怕她不自在。」說完就笑了,笑中有幾分自我開解,聽著又有些惆悵。
漱鳶出行不喜歡隨性的人太多,大慈恩寺也不是多遠的地方,一日的來回,坐牛車也趕得回去,於是此行只帶了幼蓉,沒有旁人。兩人才剛從大雄寶殿出來,便趕上了雨,未帶傘和蓑衣,乾脆就坐在迴廊下賞雨。
她撩起斗笠上的遮面,探出洗盡鉛華的臉往天上看,雨自上而下的傾倒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漱鳶望著煙雨輕攏,淡淡道,「又是一年了。我居然快忘了母親的模樣。她去的早,沒人給她畫畫像。在舊府邸的時候,我聽旁人叫她睿夫人……」
幼蓉立在一旁,眉目淺淡,慢慢道,「風光煙火清明日,歌哭悲歡城市間。何事不隨東洛水,誰家又葬北邙山。」
漱鳶咦了一聲,回身看她,見幼蓉倒是有些惆悵似的,道,「想不到,你竟會念這首詩。」
「跟著公主,很多事情也就學會了。」
「北邙山。」漱鳶淺淺一笑,難得眉眼溫柔沉靜,目光彷彿穿過層層飛簷,越過山巒,往記憶久遠的地方飄過去,「洛陽的北邙山。自古的帝陵設於北邙居多,如今怕是都作土了。洛陽啊……父親的舊府邸,很久都沒有回去過了。」她說著,視線掉轉回幼蓉臉上,道,「你去過洛陽嗎?」
幼蓉大概是被公主今日的恰惕惕有些感染,語氣也變得有些悵然若失,她道,「婢子從小在長安長大,不曾去過遠處。」
漱鳶道,「每次都是你陪我來大慈恩寺祭拜母親。下次我帶你去遠一點的洛陽看看,你不知道,那裡的牡丹花很好看。」
幼蓉說好,「到時候一定和公主去看看。」
其實,若是真的要合葬,何必等到最終的那一日?漱鳶明白,帝王家的感情,多少總要摻雜著那麼一點不純粹。好比琉璃珠子裡混進去沙子,非要細看的話便是一種自我折磨,也就覺得膈心,反而不痛快。
府邸的舊人看見她總會感嘆一句公主肖母,除此之外便無其他。沉默緘口的意思大概就是被封嘴,她聽了奉承,微微一笑,從來不會多問什麼。如果父親想讓她知道,自然會說的,如果她一個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