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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訊息從臨陽報入洛陽,王蒨抱著懷裡的糊糊,一陣瑟冷。
臨陽內的一月,久寒無晴,厚重的雪將小山居鋪成了一片銀白。未出孝期,李意行著了身玄色常服,沉悶的墨色將他的肌膚顯得玉白無暇,他抱著手爐,垂著眼坐在房內。
自他病後,郎中一再叮囑他要注意身子,賊人的那一劍傷了根骨,若要與以往一般康健,是絕無可能了。是以,房內燒起來過熱的地龍,香爐擺了兩座,冒著熱氣的輕煙從爐中飄搖而出。
母親謝氏坐在他對面,面色哀婉,擦了擦眼淚:「如今,阿孃只有你了,你卻要狠下心,一個人住在這蕭條院裡?」
李意行的臉沒有一絲血色,久病後他的下巴比以往還清瘦幾分,便是低著頭,側面的頜線仍然清晰可見。他輕眨了眼,長睫微顫,同樣哀聲:「回了主院,也不過是觸景生情,叫我回去,只怕……」
「阿孃明白,」謝氏哭哭啼啼道,「可是如今族中崩亂,主宅裡不可無人,我一介婦人要如何是好啊?」
李意行這才道:「是我思慮不周了,待病有了些起色,兒子就搬回主宅,在此之前,家中內宅大小事務,恐怕、恐怕要……」
話說一半,他咳了起來。
主宅中的百年家訓,不知因何浮現在他腦中,李意行在心中默唸了一遍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不由嘲弄,天地有眼,自知他做了什麼,念及此處,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衝撞到他唇邊。
謝氏見他發病,急忙將外頭的郎中喚來,聞山與遊溪也跑進來扶著他。李意行無力地撐著身子,雲帕上沾著他的血跡,他將唇角的猩色拭去,安慰眾人:「我無礙。」
郎中把著他的脈搏,看著謝氏欲言又止,謝氏是深閨婦人,不懂這些暗意,反而更焦急:「郎中,你有話且直說吧?」
「郎君傷及心肺,不可動氣,切忌大悲大痛,」郎中頗為遺憾地鬆開指腹,「此病是好三分壞五分,一旦失控,前頭溫養地再好,也是前功盡棄。老家主去了,小民理解夫人傷心,但郎君的病況嚴峻,實在是,唉……」
謝氏的眼淚跟珠子似的,不斷往下落,她點點頭,不再執著讓李意行回主宅。
二月,李意行的病才稍好轉些,能夠勉強白著臉與人議事。
他先前在軍中就與長輩們起過爭執,如今不過二十歲的年紀,難以服眾,有不少人明裡暗裡與他起過口角,不能服他,都被他三言兩語打發了。
與其說他心性比以往更傲氣,倒更像一夜之間收斂了許多。
繼承了家父的官職,兵符在他手裡。而當邊關戰事的訊息傳來,李意行再三猶豫,還是派了人前去邊關支援,當中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表哥李潮生。
李潮生在刺殺中同樣受了傷,他受的都是輕傷,躺了兩日就生龍活虎,繼而自願去了軍中。
族中長輩難以心服:「二公主手裡有大批精兵、俱是寒門之輩,不畏生死,何須我們出手?」
李意行只是抱著手爐,和和氣氣道:「二公主缺軍糧,缺軍需。如今族中一片混亂,還是與朝中靠著些,總沒有什麼壞處。」
即便如此,也不用派李潮生過去,這是他們沒有說完的話。
李意行繼任了家主之位,他不與人較真,是因病在身,他要時時刻刻控制自己的心緒,因此,比起以往,他說話時更加輕聲細語,溫和雅秀,也更加中庸保守了些。
各家都遭了飛來橫禍,朝中也消停了一段時日,叛軍被一路平反,到了二月,已徹底沒有動靜了。
王三公主雖與李家那位和離了,可李家人還是幫著王家,可見並非兩家不合,只是公主與李家的家主不合。一早和離之時,這訊息便傳得到處都是,後來出了事,眾人才停下議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