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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皮皮對虎頭幫的瞭解也僅僅限於傳聞,這個幫會有多大,平日都幹些什麼勾當,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富春街上的每一個店都得向他們交保護費,敢於拒交的店子肯定被砸。此外這個幫還經常因地界糾紛與其它幫派鬥毆,死過人,查出過□□,上過電視新聞。可是虎頭幫的兄弟們口風嚴謹,警方介入後抓走了好些人,怎麼順藤摸瓜也沒摸到錢三金的頭上。
這個錢七就是錢三金的弟弟,虎頭幫的主要打手之一。
一路上無論皮皮如何解釋得罪虎頭幫的嚴重後果,賀蘭觽都充耳不聞,只是專心地捧著那個寵物玻璃缸,綠色的小烏龜在裡面不安地爬來爬去。
「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喜歡養小烏龜。」
「關於我的事,你沒聽說的多著呢。」賀蘭觽說,「這不是一般的烏龜,這是海龜。」
「有時候我覺得,」皮皮皺起眉頭,說了一句真心話,「你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就因為突然發現我養烏龜?」
「還有一些別的事……」她說,「不知道這是因為我本來就不瞭解你呢,還是因為你換了一種活法。」
賀蘭觽雙眉一挑,雙唇勾出一縷笑紋:「你這是在暗示我搬出閒庭街嗎?」
「亂想。」皮皮將頭一歪,臉靠在他肩上,柔聲道,「人家只是想多瞭解瞭解你嘛。」
以前這種時候,賀蘭觽都會立即轉過身來用下巴蹭蹭她的臉頰以回應她的親暱。這一次他的肩膀卻是硬邦邦的。皮皮的臉紅了紅,有一點點受傷害。
計程車向北打了個左轉。
「我們這是去哪兒?」賀蘭觽問。
「去小菊的家。」皮皮說,「她爸生病在床,她要跟她先生談離婚的事兒。護工昨天辭職了,所以我們要去幫她照應一下。」
「從什麼時候起我要按照你的時間表生活?」
「最多兩小時,」見他神情不悅,皮皮又說,「病人我自己照顧就行了,你在她家客廳坐一會兒。」
其實這話有點兒忽悠。小菊的家遠離市中,光坐計程車就去掉了一個小時。祭司大人顯然不耐煩這個差事,下了車就發牢騷:「你朋友的家怎麼住得這麼遠?」
「這是新華書店的老宿舍,他爸以前在書店工作。聽人說這一帶的風水特別不好:左邊是烈士墓,隔壁是花圈店,後面是火葬場,以前是亂葬崗,也就是埋死刑犯人的地方。再走一站路就是腫瘤醫院——當然書店的人天天跟知識打交道,倒是不信邪的。」
宿舍樓是老式的預製板結構,單薄得就像一層套著一層的火柴盒,用手指輕輕一推就會垮。說來也奇,小菊一家在這裡住了二十年也沒事。這片地區是個緩緩的大下坡,一下雨各路的水都向這邊湧,只要下水道一堵,一樓的地板準淹。即便在乾燥的月份臺階裡也長滿了打滑的綠蘚。
上了二樓,開啟門,一股刺鼻的臭氣迎面撲來,直嗆得賀蘭觽咳嗽了幾聲。皮皮趕緊解開自己的絲巾遞給他:「拿著,捂住鼻子。」
見他的臉陰沉得跟要下暴雨似的,皮皮用力拍拍他的肩:「我保證,絕對不超過兩個小時。」
一室一廳的小宿舍裡沒什麼像樣的傢俱。老式的人造革沙發豁出了幾個大口,露出黃澄澄的海綿。沙發上堆著被子和枕頭,沒有暖氣,屋裡冷得跟牆外沒什麼兩樣。所幸臥室還有點溫度,因為點著個小號的電熱油汀。可那氣味被油汀一烘,反而更濃烈了。皮皮只得走過去將窗子開了半扇,想換一換新鮮的空氣,不料一道冷風直直地灌進來,凍得她連打了兩個噴嚏。回頭見床上熟睡著的辛志強也被凍醒了,操著難聽的話向她罵過來,嚇得趕緊又關上了。
床頭櫃上的花瓶裡插著一大把梅花。這臭氣竟連這麼濃鬱的花香也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