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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意識到時間是多麼無情的逼迫,這一刻一刻流逝地時光如一滴一滴從天而降的雨水,我被自己求死的意志困在這城中,而這漸漸漲滿的水早晚會將我淹沒。
五年,也許對這城中那些生活的平和散淡的人們來講只是人生的一瞬,但是對我來說,也許就是默數餘生的大限。五年太漫長了,到了那時候,荀子應該已經為了自己執著的事情死去多時,化為了一捧枯骨。
還能有幾日相聚……我這樣想著,就忽然覺得自己的奢望是如此可笑——我與他,本就不是能容身於一個世界的人。
“公子您……近日便要動身麼?”沙啞的嗓音讓自己都會覺得陌生,我的口中就像是含著大漠上乾澀的黃沙。
他點頭,又速速的轉過頭去望向窗外:“嗯,明日就走明日就走?震驚和不知所措將徹骨的失落冰冷的迎頭澆下,我的喉嚨中一陣撕裂的幹痛,一股滾燙衝了上來,呼吸都為之一滯。趕忙用帕子掩口,我悶咳了幾聲。
他還不知道,明日的千里一去,便會是前面加了生死二字的別離。
“您……可以不走嗎,”皺眉,我側過頭去看著船舷下盪漾的水波:“在下的意思是、是想說……北地荒蕪艱辛,公子您去往那邊定會艱苦,可否……”
“在擔心我嗎,荀子姑娘?”
我僵硬的正坐,許久,點頭。
“如今邊關動盪,上命在身,事關家族榮耀,我……不走不行,”再度輕嘆,少年微閉上雙目苦笑:“以為可以照料姑娘一段時日的,但是……”
搖頭,我要說的話有千萬句,卻都阻在喉嚨中,噎的我無法喘息。
“璃光與月染已經都通知到了,他們二人是我在這城裡的友人,以後,他們會代替我照顧好姑娘……”
還有何要說的,又有什麼是我現如今要聽聞的。身是兩岸花,雖馨香可聞,卻終究是隔了一池水。而這一池深潭,若都是酒,該是釀了多久的醉意……該醒了。
淚水順著臉頰流過我微笑的唇邊,怔著,我下意識的入手,摸出了袖中的帕子去擦臉上的眼淚。方展開那尺素,鵬卻一步走到我面前,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腕。
“這、這是?”他的震驚讓我更加茫然:“莫非姑娘你……已經下定了要跟隨我的決心?”
跟隨……誰嗎?又還有會讓我跟隨,或者會跟隨我的人存在嗎?在這段時間裡,連存在我心中的夜羽都很少再會發出聲音,它看穿了我欲將它託付給他人的念頭,也早已經對我這個墮天徹底的絕望了吧……
我的世界,靜的令人厭煩。
“荀,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凝在一片混沌中的意識突然的被打回了現實,我抬起頭——鵬俯身在我面前,雙手捧著我的臉頰深深的看著我,憂傷的目光將深切的痛意烙在我的臉上。
“可以嗎,從這城中離開……只要你說……我便會帶你一起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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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冥業道(上)】………
黑陶的燈盞中汪著碧綠的油,如豆的一星火閃著,將這被喚作“香染”的燈油那奇異的芬芳細細的蒸騰,灑金一般的鋪陳在夜色之中。
長安城中已經是深秋。一如既往的,被一堵高牆隔離於四季之外的樂館內無法體驗到那秋所帶來的冷意——上天賦予萬物的平等殺意被擋在樂館之外,樂館內,是經年不變的虛偽暮春。
置身其中,時光被偽飾成了一潭凝滯不動的碧水,只有從天而降的雨雪才能打破這禁錮成一座圍牢般的館牆,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到此處與外面的城尚有濛昧不清的關聯。
但是,如我這般長於山野的猛獸,凝神體會時,依然還是可以嗅到來自於一年中萬物即將歸藏時,那細微到宛如纖塵一般墜落入土壤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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