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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姑娘一露面,樂館中的進項必定多出不少,過了端午,該可以在城中置辦套像樣的宅子了,只是我孑然一身的,要那麼大的地方更是冷清。”姥說著,搖頭一笑,語氣卻哽咽了,目光落在手邊的空茶碗上:“不可思議啊,日子一轉眼就過去了……記得剛到長安時,我年方二八……
四年後的秋天,透過了層層的選拔,憑得一手過人的琴技,姥終於當上了這樂館的總管,吃上了公家的俸祿。但是,自那之後,姥的日子就一直沒再變過。
她一直住在平康里的伎樂館中,每年迎來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伎樂,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第一次進入大明宮述職,會覺得含元殿前的龍尾路像能通到天邊那麼長,殿頂的金瓦擦著藍天,蜃樓一樣的遠不可及。我一個人站在潔白的臺階上,向著皇上的方向跪拜,兩旁的鐵甲禁軍個個都是精壯英俊,他們不錯目的看著我,我在他們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高貴和美麗。就這樣,我高高的昂著頭,目不斜視的走過那些風光日子……”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看到時光像飛馬一樣拉著她跑過了盛開的年齡。而今,依舊擁有高貴氣質的她,停留在老去的邊緣留戀的回首張望著,張望著那條不能重來的舊路。
“有時候,我會聽到一個聲音……我的孩子的聲音,”
孩子?據我所知,姥一直牽絆在這處理樂館的瑣事中,從來就未曾婚配。
“男人……呵呵,他們對於我已經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了,在我如花的青春裡,數不清的達官貴人風流才子經歷過我的生命。可是,我想要的東西一直沒有——屬於我自己的孩子。”姥的手從鳴鳳上離開,我抱過了琴,聽她繼續說著:“後來,我就想著整個樂館便是我的孩子,她該是一個二八妙齡的女娃,有著和我年輕時一樣美麗的姿容。溫柔嫻靜,又時不時的會放肆一下……知道嗎,在這樣的夜裡,我就能在蓮池的花上的摸到她的手臂,在風吹動竹林時聽到她快樂的聲音……”
咬著嘴唇,我居然要落下淚來——美麗高貴的婦人會在每一個寂寥的夜裡伸出雙手在虛空中摸著她孩子的臉,她從未出世的孩子。
“被夢魘住的時候,我能聽見她輕輕的叫我。”
夜羽在我的身後輕柔的唱了起來,那熟悉不過的曲子伴隨了我的幼年。而夜的寂寥,卻因為這安然的音樂更加靜的讓人厭煩。
姥默默的聽著這無人而興的音樂,依然毫無訝異的表情。在這片安靜中沉默許久,直到我抱起不再哼唱的夜羽起身向門口走去,她才從悵然中警醒過來起身相送。
我回過頭來道別時,姥說:“荀姑娘,我不會探究您的過去,而您來這裡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一點,您要記得——別為了沒用的事情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年華。流觴會上的才子多的很,姑娘莫要蹉跎了。”姥轉過身,淡淡地說:“我已經著手將您的名字交由尚儀局入冊了,估計近日就會下來正式的帖子,那時候,姑娘的身份就掛在宮中的樂師裡,這樣便可以參加進職的試練了。”
關上門,我蹋了木屐沒有半點聲息的在竹道上行走著。
如我所願,芝萱進職的位置空了出來,成全了我棋盤上一個通天的眼。
夜羽躺在開啟的匣子裡橫在我歇息的床上,我坐在它旁邊的時候,琴立刻跳出了熟悉的音色。
過了這個冬天以後,我應該就是十八歲了吧?時間過得好快。
老師看過記著我生辰的鎖片,那是我被她收養時帶在身上的唯一可以參考的從前,上面刻著的日子推算起來是那一年中白日最短的那天——冬至。
老師說,孩子的鎖片如若沾了血,就成了不吉的東西,所以她將那個沾滿了血汙的東西丟進了山谷。
我只從過去帶來了這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