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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盞在斜面坐著,也不知柏仲說了些什麼,只見彭道蓮額上的細汗串聯成了珠子,一顆一顆往案上砸。柏仲刮著唇上的須,悠哉悠哉落回椅上去,「大人還要問什麼?再想想。」
彭道蓮腦子一團亂麻,只得下令散堂,轉回內堂裡,歇了半日涼,對何盞吩咐,「今日先不審了,天氣暑熱,何大人暫且歸家歇一歇,明日再說吧。」
何盞剛要轉步,又被他叫住,「我問何大人一句,這不是公堂,私衙裡,盼望何大人對我說句實話。林大人當初在南京,到底與這席泠,是什麼幹係?時常往來?」
「沒有幹係。」何盞笑了笑,反而剪起手問他,「我想,當初林大人向內閣舉薦席大人的文書上,必定是說他是可用之才,會說他是親是友麼?況且他們也的確非親非友。彭大人,恕下官直言,這個世道,為什麼都不願相信士能以才任官?」
彭道蓮望他良久,仍舊不信他這一套說辭。但信不信都不要緊,好在他今朝心裡的警鐘敲了敲,不算錯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不由心嘆,南京啊南京,真是一個巨浪,險些淹沒前程……
於是,他十萬汗毛都警惕地豎立起來,用來試探這官場上,朝夕巨變的風雲,狡猾地笑了笑,「我沒什麼話了,大人歸家歇息吧。嘖,這南京,悶熱得很,不知這獄裡熱不熱,給席大人送碗梅湯吧,咱們審案子,可不要落個虐待犯官的罪名,回頭他的親眷鬧起來,咱們可不好開交。」
一碗冰鎮梅湯是個訊號,不到一月,彭道蓮就轉換了思想。席泠端著這碗滿懷示好的梅湯,呷了一口,又酸又甜。
他只淺嘗一口,就擱在斜了角的桌上,請何盞坐到對案掉了漆的杌凳上。何盞也是滿臉無奈的笑意,「碎雲,你想為這世間立法,立是非分明的界限,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這些日把你的話翻來覆去地想,倒忽然想起我爹說的一句話來。」
席泠拂著袖口,擺了個手勢請他往下說。
牆上頭窄窄的視窗折在地上一塊四四方方的陽光,光束裡的浮塵格外多,落在積滿灰的粗墁地轉上,辨不明瞭。
何盞望著滿地難辨的塵埃,無奈地展了眉,「那天夜裡,我爹對我說:『你不能奢望世事都如你想的一樣好,總要給世俗人留點餘地。』我想他說的是對的,沒有貪嗔痴,人還是人麼?如彭道蓮、白豐年、林戴文甚至於你我這些人,皆難免俗,總有貪念,尤其是在這一灘渾水裡,想身不染塵,是不大可能的。我看這回,倒不是我想徇私枉法保你,是超乎國法的世法不叫你死。」
局勢彷彿又往一頭偏了偏,席泠卻堅持不偏不倚地立在中間,比以往任何一刻,更為清明,「伯父說的也不無道理,可這『餘地』該如何留?留多大?正如你所說,是人總有貪念,倘或不去約束它,它又將會膨脹到幾何?我還是從前所想,不論罰得多重我都認,一是對世人,二是對我自己,都是個懲戒。」
何盞無奈的笑意漸漸豁然開朗起來,把監房環顧了一圈,高聲嘆氣,「哎呀我看這間房,比你幼年時住的那西廂也不差哪裡,只是行走不方便些。」
「倒好。」席泠擺手笑笑,轉而問:「簫娘可好?」
「不見什麼異樣。」何盞想起來,不禁發笑,「還是那樣子,半點不見慌張,只是擔心著被抄家,託我打聽房子。我看如今也沒這個必要了,連彭道蓮的態度也含混曖昧起來,抄家倒不至於。」
席泠也笑,一隻手翛然地握在膝上,「這會能帶她來探監了麼?」
「我估摸著,不成問題。」
隔日果然告訴簫娘可以探望,不得了,闔家都忙活起來。又是預備吃的喝的,又包了些袍子衣裳。簫娘在鏡前梳妝,總嫌這件衣裳顏色艷了,那件又淺,換了四五身,才勉強揀了件桃粉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