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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坐著一個女人,單薄的黑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漆黑的發隨風飄動,暗到陽光照射也反射不出光芒,如同她透不出一絲亮光的眼瞳。
一張張素白的,五官標準,中規中矩到讓人覺得過於端莊的臉。
帶著典型的浮世繪味道的美人臉,五官都像用計算機計算過的標準的美,勻稱的分佈在臉上。
但這種美,讓太宰治一眼就覺得不適。
像櫥窗裡的塑膠人形臺,虛假的讓人作嘔。
這個女人天生長著一張看起來在笑的臉,就像現在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她美麗的皮囊下,枯萎與淤泥澎湃的翻滾。
像乾枯的秋葉,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像衰敗的花朵,已經褪色灰敗,蔫掉的邊緣有著發黑的痕跡。
太宰治沒有回答。
津島柊時沒有在意,輕輕的笑了一聲,她也將視線投向了這條小河。
時間流逝,太陽破過雲彩,慢慢降落。
一隻白色羽毛的小鳥飛過,停在了津島柊時的身側,太陽下沉的位置正好在鳥兒的身後,雲朵也被染成了深紅淺紅,近的彷彿伸手可得。
「真美呢…… 不管是太陽也好,小鳥也好,連湖水都這麼美。」
「慢慢下沉的太陽也好,靜靜流淌的小河也好,這緋紅色與淺黃色所交匯的樣子也好。」
這個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夾雜著嘆息般的語氣,用好似唱歌一般的語調拉長了音調,輕聲道,
「有一隻小鳥停在這裡了呢,月白的羽毛,啊,腳邊有黑色的茸毛呢,真好啊,冷青色的天空也染上紅色了啊,金黃色的落葉,起起伏伏的水紋……」
「真好啊,河流,真好啊,雪,真好啊,冬天……」
女人含糊不清,顛來倒去的語句不知道想要表達什麼,聽起來像搖籃曲一樣安詳。
「真美呀,真美呀,這世間上的一切都果然都好美呢。」
風就這樣輕輕的吹拂著,這一刻,這裡安靜的不像是在以危險和混亂出名的橫濱。
不,或者說,安靜的不像是在人世間。
她又一次輕輕的笑了,用壓抑著什麼的顫抖語調輕聲:「我真的好愛這個世界啊……」
太宰治抬起了頭,微微側了側,用疑惑而茫然的視線再一次認真的打量起這個女人。
那雙眼睛。
飽滿光潔的額頭下,那雙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
過於長的睫毛有一些遮住了她的眼睛,那雙眼睛中孕育著水霧,像是晴雨又像是雲霧。
流淌著和他一樣的感情。
太宰盯著她看,緊緊追尋的目光探究的掃視著她臉上每一點細微的肌肉的動作,從右眼角下的一顆極為淺淡的淚痣看到臉頰中央的一顆小小的痣。
他從這個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他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這條小河怎麼樣呢?」她問。
「很溫暖,很溫暖。」
太宰治收回目光,鳶色的目光中毫無光亮,渾渾沉沉。
津島柊時笑了起來,她難得真心的發笑,重新套好外套,她回到了橋上,
「我家就在附近,到我家坐坐吧?」
她看向太宰治滴水的衣服,語氣輕快,「換件衣服。」
太宰治長久的注視著津島柊時。
她是披著人皮的怪物,從她身體裡飄出難以名狀的恐懼,痛苦的氣息。
這種超乎尋常的警戒心曾今無數次幫助太宰治逃脫危機,可是這一刻他一動不動。
對人感到過分恐懼的人,反倒希望親眼見證更加可怕的妖怪,越是對事物感到膽怯的神經質的人,就越是渴望暴風雨降臨的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