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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雪珍怔住。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幾乎從來不說這些。感情這種東西,行動不就可以表達嗎?」他垂下眼睛,「後來我媽媽走了以後,有一天我去看她,在墓園裡從早坐到晚,回想和她所有的日子,尤其是最後的時間……」
熬過無數次的粥,在看護病房打過的數次瞌睡,在充滿消毒水的衛生間留下的眼淚。
媽媽看他這副樣子,表情就會很難過。她最後說不出話的時候,撈過他起繭的掌心,在被推進手術室前寫下潦草的三個字:對唔住。
他抓住她的手想說點什麼,護士已經急切地將病床推出去了。他抓了一手空。
準備手術的紅燈閃爍,像是警車上的紅色警笛,悲慼地在他的腦海里迴旋。
——他從來沒好好表達過對她的愛,讓她覺得自己成為了他的負擔。
她懷抱著這樣的念頭離開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整段回憶,孟仕龍三言兩語就講完了,語氣也平靜,但尤雪珍卻能感覺到一種難以接住的寂寞。那股寂寞和海潮和月亮一起上漲,落日被逼退,帳篷裡像一張曝光不當的明信片,暗暗的,靜止的,他的側影印在那裡,只能觸控信紙而無法靠近。
哪怕是徒勞的安慰也好,尤雪珍還是試著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她問:「你給她燒過紙嗎?」
「當然,每年都會。」
「那今天我們來燒一種特殊的紙吧!」
孟仕龍不明所以:「什麼?」
她沒有隨身攜帶紙筆,掏出手機搜尋附近的文具店或者雜貨店。這片海灘實在偏僻,最近的店鋪也在一公里之外。
麻煩的念頭剛湧上來,她立刻壓下去,決定有些事就算麻煩也必須要做。
她唰一下起身:「我去買個紙筆。」
「現在?」
「嗯!」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但孟仕龍沒有質疑,也沒過多問,跟著起身:「那一起去吧。」
「不用啦,萬一我們走的時候帳篷被人偷了怎麼辦?」
「……不會有人偷吧?」
她把他摁下去:「你就在這裡等我。」說完頭也不回地拉開拉鏈抓著手機沖了出去。
她沒有孟仕龍跑著來回買東西的體力,老老實實地打車,不到半小時就把紙筆買了回來,還買了火柴。
拎著袋子回到海灘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陰天連月亮都看不見。孟仕龍坐在帳篷外面,面對著海灘的方向發呆。
她從背後小心地接近他,無聊地想試試嚇嚇他活躍氣氛,還在醞釀姿勢呢,孟仕龍已經回過頭,她只醞釀了一半的姿勢看上去一定像個傻子——他都憋不住笑了。
尤雪珍尷尬地坐下來,把袋子推給他。
「把那天你沒來得及跟你媽媽說的話寫下來吧,然後我們今晚就在這裡燒掉。」尤雪珍自己抽了一張,「我也寫一份給我爺爺。」
孟仕龍攤開她買的紙,是信紙,紋樣是金元寶,她畫的。
她湊過頭:「那裡沒有接近冥紙的,我只好自己畫了,畫工有點醜。」
孟仕龍滾了下喉頭,輕輕地嗯道:「是有點。」
她佯裝生氣地:「喂!」
兩人開啟手機手電朝上放在野餐墊中間當夜燈,腦袋挨著腦袋趴在墊子上在紙上書寫。長長短短的時間過去,他們一前一後擱下筆,把信紙折起來,捧著它走到了近海邊一點的位置。
接著,兩人面對面蹲下身,把這兩團紙放到沙灘上。尤雪珍掏出火柴,深吸口氣。
「那就準備開始燒了。」
「好。」
紅色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