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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僕役的胳膊。他急聲報出一連串編號，讓僕役迅速把指定卷宗調過來。徐賓蹲下身子，但沒去撿硯臺，而是用指頭去蹭灑在地板上的墨跡，很快指尖便蹭得一片黝黑。徐賓的嘴唇不期然地翹了起來，雙目放光。

靖安司的卷宗儲存很有規律，調閱方便。沒一會兒，僕役便把他要的文卷取來。徐賓連束帶都等不及解，一把扯開，匆匆瀏覽了一番。他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先是欣喜，然後是驚訝，到後來臉色變得嚴峻起來。

他把文卷抓在手裡，匆匆離開座位，走到沙盤前。李泌仍站在沙盤旁眉頭緊皺，那條拂塵不斷從左手交到右手，又從右手交到左手。

徐賓過去一拱手：&ldo;李司丞。&rdo;李泌頭也沒抬：&ldo;何事？&rdo;

&ldo;卑職也許……嗯，大概已經猜到……哎哎，突厥人或許打的什麼主意。&rdo;徐賓說得有些不自信，卻絲毫不損語氣中的興奮。

這句話終於打動了李泌，他轉過臉來：&ldo;講！&rdo;

咚咚咚咚的鼓聲，自遠方傳來，一棟棟望樓依次響起同樣的節奏，逐漸由遠及近。這鼓聲很富特色，低沉清晰，聲音遠播。這是特意從波斯進口的蜥皮鼓，專用於靖安司傳文，絕不會和節鼓、街鼓、登聞鼓之類的聲音混淆。

張小敬彷彿有感應似的，&ldo;唰&rdo;地一下睜開獨目。有新訊息進來了，而且鼓聲很長，這很不尋常。

此時崔器帶著旅賁軍的人都分散出去搜查，留在張小敬身邊的只有姚汝能。他身兼轉譯之職，一聽到鼓聲，立刻跳起來，全神貫注地傾聽。

這一次的傳文出奇地長，姚汝能不得不一邊聽，一邊用腳在地上記錄。好在每一段訊息都會重複三次，不至於遺漏。

長安望樓的傳文分成兩種：一種是定式，比如三急一緩代表&ldo;增援即至&rdo;，五急二緩代表&ldo;原地待命&rdo;，等等；另外一種則是韻式，以開元二十年之後孫愐所修《唐韻》為底，以卷、韻、字依次編列，如二十六六，即卷二第十六韻第六字，一查《唐韻》便知是&ldo;天&rdo;字。

定式最快，但內容受限；韻式便可以傳送稍微複雜一點的事；如果更複雜的東西，就得派人飛騎傳書了。

片刻之後，望樓傳來一聲悠揚的號角聲，表示傳文完畢。黃土地上已經寫滿了一長串數字。姚汝能從腰間掏出《唐韻》的小冊，迅速轉譯成了文字：

&ldo;有延州石脂今日報墨料入城，不知所蹤。&rdo;

張小敬一掃過去，登時面色大變。姚汝能有點不知就裡，忙問怎麼回事，石脂是什麼。

張小敬道：&ldo;我在西北當兵時，曾經見過一種水。它從巖fèng裡流出來，表面浮著一層黑油，手感黏膩，跟肥肉油脂類似，所以叫作石脂。當地人會用糙箕把表面這層浮脂蒐集起來，用來點火照明，極為明亮。&rdo;

姚汝能奇道：&ldo;原來它還能點著？&rdo;張小敬道：&ldo;石脂不易起火，得用秘法煉製，再拿點燃的豬油或蓖麻油去引‐‐一旦它點著了，便不死不休。我們在西域守城，一罐石脂澆下去，一口氣可以帶走幾十條人命‐‐那油脂能把烈火死死黏在身上，怎麼都甩不脫、弄不滅。我從未見過更兇猛的燃料。所以軍中稱之為猛火。&rdo;

以張小敬的堅忍，都為之動容，可見當日之畫面何等悽慘。姚汝能倒吸一口涼氣，旋即臉色急遽變化：&ldo;難道說，突厥人已經把這麼危險的東西弄進城了？&rdo;張小敬沉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