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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還沒到十七歲,我怕她迷路而已,幸而這兒的李先生幫忙找著了她,不然我真的會以為她被人拐帶了,謝謝你啦,李先生。」
「是的,世上的奸徒很多。」李頎語帶雙關地針對著盛太太。
「世華!」母親最後通牒地喚著。
世華依依地望住李頎。
「別忘了猴戲。」李頎笑著說。
世華只覺他這一笑間有無限悽苦。
眾人擁簇著世華下樓去,李頎沒有送,也沒關門,只是勝華頻頻回頭,每次都見到李頎痴痴地看著她。
回到家後,盛太太沒花多餘時間,翌日便帶她上美國領事館簽證,一簽好了便告訴她後天上機。
世華在母親的嚴密監視下,一顆心只記掛著李頎。
明天便上機了,無論如何,她都要見李頎一次。
母親下午茶有個應酬,母親一出去了她便趕計程車到筲箕灣找李頎。
跑上李頎住的四樓,門居然緊鎖著,敲了半天門,沒人應。
「李頎,你在嗎?小盛啊!」敲了半個鐘頭,裡麵人聲寂寂。
那個包租的李嬸掛著一串鎖匙跑上來:
「那姓李的走了。」
「怎麼你把他攆走了?我不是說過兩天清還租金的嗎?」世華又驚又怒。
「我沒攆他走,他自己倒走了。」李嬸大為不滿地說,「租當然沒付清。」
「他到哪兒去了?」
「你問我我問誰?我也想找他呢!」
「他還欠你多少祖金?」
「一百八十塊。」
「我現在就給你,要是他回來,便讓他住吧。」世華說,「請你開開門,讓我看看他的屋子。」
李嬸收了錢,勉強地把門鎖開了。
果真是人去樓空,他的畫具、白襯衫白長褲都不見了。
「讓我在這兒坐一會。」世華對李嬸說。
「只許坐一會,我要鎖門的。」李嬸就蹲在大門口守著。
世華輕撫著每一樣留下來的東西,那殘舊的塑膠水盆,那沒有蓋的舊鐵鍋子,熨衫板和熨斗還在她替他熨衣服時的同一地方,窗沿還掛著那幾個鐵線拗成的衣架。
世華拿了衣架,呆坐在李頎睡的雙層鐵床下格,撫摸著李頎睡過的枕頭和床單。
「李嬸,我可以把這幾個衣架拿走嗎?」
蹲在門口的李嬸回頭望望,咄了一聲:「又不是我的,你喜歡拿便拿。」
叮咚喳喳,窗外傳來鑼鼓聲,耍猴戲的江西老頭來了。
「別忘了猴戲。」李頎說過的。
世華像抓著一線希望,抱著衣架跑下街裡。
是的,江西老漢耍猴戲來了,仍是差不多的表演,猴子和黑狗的戲服似乎又殘舊了點。
江西老漢用只有他的猴子和黑狗才聽得懂的土話發號施令,猴子不停地敏捷探頭往戲箱裡換面具,找帽子,以它們有限的技藝,以求溫飽。
世華遠近地探頭,希望看見李頎。
小孩群中沒有他的那高高的身影。
啊,在那街角身長玉立站著的好像是他,世華不禁往那邊跑了幾步。
那不是李頎,只不過是個身材較高的白衣男子,根本沒一處和李頎相像。
世華唏噓地回頭,江西老漢正翻轉了銅鑼向眾人討賞,小孩照例一鬨而散,只有幾個好心的小男童小女童和一兩個大人在掏角子。
但角子還未掏出來,世華已看見皺紋深長的江西老漢臉露惶恐之色,錢也不討了,只趕忙抽起戲箱沒命似地往街尾的黃泥山坡跑,猴子和黑狗隨著他狂奔,原來警察追來了,這小小江湖賣藝猴子一味跑一味躲,顯然那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