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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來囉！&rdo;唐吉興高采烈地大叫一聲，便朝球場一顛一顛地跑過去了。

正文 第一部（11）

唐吉這個人，總是把正經事情和玩耍攪在一起，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有點玩世不恭。再正經再嚴肅的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像是開玩笑；而那些鬧著玩的事情，他卻往往當成正兒八經的大事來幹，認真得要命。所以我生怕他心血來潮，真的去找黎明老師的麻煩。好在唐吉還有一個優點‐‐健忘。那天從鐵路局回來以後，他說司馬恆踢的是個真正的足球而不是我們平時玩的小皮球，於是他幾乎天天冒著酷暑去找他們踢足球，把藏寶圖忘得乾乾淨淨。直到暑假結束，我們再也沒有提到黎明老師。

開學以後我們聽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黎明老師成了右派分子！

我們的班主任換成了章志偉，但文學課還是黎明教。第一節文學課，上課鈴響過很久，黎明還站在教室門外沒有進來，因為章志偉老師正在講臺上給我們&ldo;打預防針&rdo;：&ldo;……我的時候必須提醒同學們，你們上這個文學課的時候一定要提高警惕性，決不能的時候再中他的毒。黎明的時候，究竟是個什麼人？啊？現在的時候已經很清楚囉嘛：他的時候是個混進教師隊伍的資產階級右派分子嘛，打著幫助黨整風的幌子向黨猖狂進攻嘛。而且這個人的時候陰險狡猾得很，從來就喜歡搞些譁眾取寵的名堂，大家的時候，一定要和他劃清界限……&rdo;

章老師的臉板得從未有過的緊，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教室裡從未有過的鴉雀無聲，我背上從未有過地直冒涼氣。其他人大概也和我差不多，以至於他講完話走出教室，黎明眼睛看著地板走進來，大家還呆呆地坐著不動。然後陳胖鴨想起今天他是值日生，慌忙叫聲&ldo;起立&rdo;，大家才站起來。

&ldo;怎麼搞的？&rdo;章志偉突然怒喝一聲，返身沖了回來，&ldo;哪個喊你們站起來的？看到右派分子還要站起來？右派分子是什麼？右派分子是階級敵人！我看你們這個班簡直中毒太深了！坐下，坐下，趕快給我坐下來！&rdo;大家坐下後他的口氣緩了一下，慣用的口頭語也就隨之而來，&ldo;不過的時候也有兩個覺悟高的同學，卓婭芳和汪得財的時候剛才就沒有站起來，其他人的時候都要向他們學習……&rdo;

其實汪油嘴沒有起立並不是&ldo;覺悟高&rdo;，而是來不及‐‐他剛才正在脫了鞋子摳腳丫，一時找不到鞋子。但他馬上轉過頭，得意地向大家掃視一圈，而卓婭芳卻把一隻手舉了起來。

&ldo;卓婭芳你有什麼事？&rdo;

卓婭芳坐在座位上說：&ldo;我沒有站起來是因為我的辮子栓在椅子背上了。&rdo;

章志偉勃然大怒：&ldo;哪個乾的？&rdo;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誰都知道是唐吉乾的，因為他就坐在卓婭芳後面。但是汪油嘴由於受了表揚而立地成佛，突然變成了積極分子，他討好地叫了一聲：&ldo;是唐亞輝乾的！&rdo;

章志偉氣得臉色煞白，馬上叫唐吉和卓婭芳交換座位。唐吉只好乖乖就範，離去時悲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文學課正式開始，但是我覺得味道完全變了。我熟悉的那個氣宇軒昂的黎明老師已經不復存在，站在那裡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能夠感覺到他的脊背和細長的腿都在向著地面彎曲，彷彿想儘量縮成一團卻又無法如願。於是我低下頭來，不敢再去看他。後來我發現身邊卓婭芳的頭也一直是低著的，不知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