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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然轉身,悄然無聲地開啟那扇門,閃了出去。
在關上門的一瞬間,七婆那一刻的身影,從此深深銘刻在心。她一直站著,大概對我剛剛胡扯的“有難”云云信以為真,故此保持一個僵立的姿勢,蒙著毛毯,顯得滑稽又可笑,然而,我卻一看之下,眼淚卻已然奪眶而出。那是一個母親,為了怕孩子遭受不可知的災禍,強忍住心頭的思念,沒有回頭的身姿。林世東一生愚鈍,煢煢孑立,處處吃力不討好。可到底也被人真心疼惜掛念過,那麼,如此看來,那三十三年的人生,便不能算白費,不能算毫無意義。
月上中天,銀沙裹地,我臉上淚痕未乾,卻步履匆匆,遠遠逃開這裡的慾望比什麼都來得強烈。玻璃花房之後有幾株茂盛梔子花,此刻正蘊含花苞,在月色下,宛若一點點剔透晶瑩的水晶。我快速地繞過梔子花,拐了個彎,那後面,有一扇廢棄的門,門上的鎖碩大威武,又鏽跡斑斑。我心裡暗暗祈禱,走了上前,稍微一按一扭,那個鎖應聲而開。這個門隱藏在花叢之內,鎖又是當年我故意弄壞的,為的是溜出林府,悄悄過去看我心愛的孩子。想不到過了三年,夏兆柏還真是懶得可以,什麼都沒有更換。我一如當年,慢慢開啟門,無聲無息,然後,迅速轉了出去,再帶上門。
外面是一片斜坡樹林,暗夜間看上去樹影森森。然我熟門熟路,早沿著山間石階蜿蜒而下,便是半山公路,再往前走幾百米,便有巴士站,在那通宵巴士只需五元,我便可以搭車回我現在的家。
一切無比順利,在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巴士站等車時,回頭看了那隱山林之間的房子,一切怳如一夢,林世東、夏兆柏、七婆、宋醫生,一切前塵往事,均如朝露,頃刻間,便可以用體溫蒸發。
我搓著手,在凌晨兩點的巴士站,一邊強忍著頭疼,一邊想,我才十七歲,我有自己的家,我是一個全新的人,我不叫林世東,我現在的名字叫簡逸。
第 7 章
凌晨兩點,車下山道,四處寂靜,又七拐八拐,行駛在港島特有的狹隘斜坡路段,路燈昏黃,這裡非夜店集中地,故此走了一路,卻也不見一人。坐了許久,又轉了一趟巴士,方到華富村。下了車,穿過兩條街,儼然一棟十幾層樓房,這是全港島最早興建的廉價公屋之一,也是我現在的住處。
我不知道一般來講,一個十七歲少年若無緣無故深夜兩點多才返家,其父母會作何反應,但我知道,簡逸這樣,他的母親卻擔驚受怕,坐立不安。那晚我回來時,家裡猶自燈火通明,母親簡李淑英女士儼然枯坐廳堂等我。見到我,先是驚跳而起,繼而又狠狠拍打了我身上幾下,接下來便是滔滔不絕的斥罵。我愧疚難當,竭力安撫,最後不得不利用自己虛弱的身體,提醒她我頭痛欲裂,又筋疲力盡,母親才總算收聲,放過我命我洗澡睡覺。待我上了床,又被揪起硬灌下牛乳一杯,方肯放我入睡。
這一日折騰得實在太多,我至此方覺神經放鬆,不久便睡眼朦朧,忽覺母親溫暖乾燥的手,輕輕撫摩我的前額,似乎小心翼翼地確保我真的平安無事。我心下不禁嘆息,睜開眼,卻衝她微笑道:“簡李淑英女士,拜託您三更天不要玩扮鬼嚇人好不好?”
“啪”一聲,我腦門上又捱了一下,母親戳著我的腦門笑罵道:“死仔,下次再敢三更半夜回來試試,我先打瘸了你。”
“媽子(媽媽),”我拉了她的手,柔色哄道:“對不住,這次是意外,以後我不會了,別生氣好不好?”
她愣了一下,眼眶中迅速有淚霧浮起,又被倔強嚥下,再拍了我腦殼一下,不過這次力道輕了許多,惡聲惡氣說:“有這麼會想就好,下次你再這麼嚇你老母,我就……”
“打瘸了我嘛,我知道了,簡師奶,怕了你了。”我笑了起來,輕聲哄她說:“去休息吧,過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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