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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仁給王瑞賀許諾嘉賞晉職一事後,悄悄帥眾離開。上官仁心中感激王瑞賀大公無私,敢冒生死於不顧展開施救的英勇行為,一夔已足。
而我一看室內幽暗凌亂,拿來木盆,盛上清水,擰濕毛巾,在桌椅板凳上擦試。一個給王瑞賀療傷的人員緊瑣雙眉,在他的額頭上輕搌慢敷。由於疼痛難忍,王瑞賀低哼了一聲。療傷人員聽見了,稍作停頓,放慢動作,繼續在他額頭於青處敷抹藥膏:&ldo;怎麼樣,還感到疼嗎?&rdo;王瑞賀聳了聳肩膀,微微一笑,諤諤地道:&ldo;芝麻大點痛怎能發憷?欸‐‐&rdo;療傷人員拿起王瑞賀的右手,嘆惜地說:&ldo;你看,右手背上皮綻肉裂,我給你敷點藥。&rdo;說完,逕自用藥膏抹了兩遍。王瑞賀露出靦腆的笑容說:&ldo;上官先生說會居安思危,補苴罅漏,這真讓人期待。我的傷算不了啥。太感謝你了。&rdo;
紡織工人探試完,相踵而出,只剩餘喻宥凡和我。我打理乾淨房間衛生,坐在床榻上,捧起王瑞賀的日記簿。我翻開日記簿,隨目瀏覽,發現日記簿上密密麻麻記錄的是工作日誌,和感想之類的話。我看完幾行喟嘆不已。一旁喻宥凡抬頭一看,木格子窗欞即將剝落,幾片寬大的薜蘿葉子緊緊附依在玻璃上,不時有一颸風溜進來。於是,他從其他工友的房間裡拿來鑿子和榔頭,連撬帶敲緊忙裝釘。我翻動著厚厚一沓日記簿,心不在焉地責怨道:&ldo;今天你實在太魯莽、太不應該了。廠房倒塌,水柱飆升,萬一跑進去,逃不出來怎麼辦?還好大家救水及時,你屬幸運了。&rdo;
喻宥凡望向王瑞賀,笑道:&ldo;瑞賀是有主見之人,只是我不在場,倘若我在,肯定也會鑽進廠房裡抱出染布。&rdo;我有心袒護王瑞賀,向他怪怨一笑。
王瑞賀鬆垮地躺在床榻上,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深如刷漆。長長的睫毛在那倔強的臉膛上,形成美妙的弧度。他正值青春年華,面板嫩得像成熟的絲瓜,極飽滿、極富有彈性。我為他高興,自是知道他一向麤衣糲食,為人低調愨肯,性格豁達,上官仁先生看在眼裡,一向器重他。王瑞賀用手撥了撥頭髮,難為情地笑了笑,喃喃道:&ldo;上官仁對我們推心置腹,誰讓我們是他的工人呢。&rdo;我嘟怨道:&ldo;那你也不能拿性命開玩笑,全廠百十號人,偏你跳進去。&rdo;我忽然翻到一頁,上面有幾行潦草字痕:&ldo;&l;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於白年,何歡寡而愁殷!&r;。公元2000年(龍)年春月,含煙山莊天氣格外晴好,黃道吉日。&l;染坊間&r;,&l;確定、出料&r;&rdo;幾個字。下面還寫了一行感悟:&ldo;我不是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想在太陽底下做事,不願再躲在黑暗角落裡做鼴鼠了。進廠半年,染坊間我已得心應手,我要黽勉工作,學習技術,也為將來出廠做準備。&rdo;我揶揄地笑問王瑞賀:&ldo;你說話真哏!瑞賀,進廠有半年了嗎?工廠裡的工人換過幾撥,你也算是老把式啦。我聽說,香墅嶺也喚稱含煙山莊。你知道它的故事嗎?&rdo;王瑞賀興奮地抬高聲調,翁聲翁氣地說:&ldo;那是必須。我比淑茵姐晚些進的莊園,但在紡織廠,我已經是老把式了。含煙山莊前身好像是一座集中營,那是五十年前,國民黨用來拘押戰俘和兵匪的地方。到了九十年代,經上官先生改建,成為轟動江南的含煙山莊,頗有歷史意味。&rdo;我望了望兩腮飛霞的王瑞賀,再次困惑地問:&ldo;瑞賀今年多大了?&rdo;王瑞賀頓了一下,&ldo;十八!&rdo;接著說:&ldo;我十七歲半進的紡織廠,在莊園裡整整幹了半年。&rdo;喻宥凡玎玎皪皪地修葺好窗欞,將鑿子和榔頭送還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