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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三個人唱得正起勁,忽然外面起了一排槍響,於是歌聲停止了,而奔跑哭喊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廣場上人聲十分嘈雜,還有人在狂叫“救命”。接著又是一排槍響。人聲、馬蹄聲雜亂地撲進房來。
樓下男賓座裡起了一陣騷動,有些人惡聲罵起來。
“琴姐,怎樣了?”淑英膽小地靠著琴的肩膀,抓住琴的一隻手,顫抖地低聲問道。她的臉上現著驚恐的表情。
“不要怕,這是演戲,”琴極力壓住自己的激動親切地安慰淑英道。
“安娥。……安娥。”樺西里痛苦地狂喊道。在這喊聲的中間還接連響了幾排槍聲。安娥悲憤地叫道:“我們太遲緩了。
應當加倍努力。”
樓下的觀眾忽然瘋狂地拍起掌來。
樺西里拉著安娥的手,苦惱地說:“我不願意失掉你……”忽然阿姨媽哭著跑進房來說:“天呀。蘇沙被刺刀刺傷了。”蘇沙便是先前那個少年的小名。樺西里急得滿屋跑,口裡喚著“蘇沙。”阿姨媽又走了出去。安娥煩惱地說了一句:“無處不是苦惱。”於是樺西里發狂地說:“安娥,我們去罷。
我們逃走罷。快,快……”但是門鈴響了。樺西里去開門,領了先前來過的那個工人服裝的葛勒高進來。葛勒高就在門口說:“時候已到了,輪著我們了。必須要……現在滿街是血。
死了多少人,還不曉得。……一定,後天。”樺西里應道:“一定後天。”葛勒高又說:“園街同宮街兩條路。”樺西里爽快地答道:“我到園街。”葛勒高說:“好,東西全預備好了。”
他跟樺西里握了手,悄悄地走了出去。樺西里一個人在門前站了許久。安娥走過去問道:“什麼事?”樺西里回答說是一件不要緊的事情。安娥把他半拉半扶地送到睡椅前面,兩人並肩坐下。安娥忽然驚問道:“樺西里。你為什麼打戰?”樺西里靠在安娥的身上,疲倦地說:“讓我的頭枕著你……”安娥說:“我搖著你睡罷。”樺西里昏迷似地說:“只要一刻工夫就好。”安娥柔聲阻止道:“不要響,閉嘴。”
整個戲園的觀眾都注意地望著舞臺,痴呆地凝視、傾聽那兩個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他們想知道一個究竟。然而布幕不快不慢地合攏了,它掩蓋了一切。於是爆竹似的掌聲響遍了全個戲園。
“琴姐,我要哭出來了,”淑英含著眼淚對琴微笑道。
“我也是的,這個戲太動人,”琴一面摸出手帕揩眼睛,“叫人看了就覺得是真事情一樣。”
“這種事情我以前做夢也沒有想到,”淑英激動地說。“我現在才曉得世界上還有這種事情,還有這種人。”
“你以前整天關在家裡,自然不曉得外面的事情。你以後多出來看看、走走,你的世界就會漸漸大起來的,”琴高興地解釋道。
“我真不懂:同是一樣的人,為什麼外國女子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出那些事情,而中國女子卻被人當作禮物或者雀鳥一類的東西……送出去……關起來?我們連自己的事情也不能作一點主,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我們送進火坑裡去……”淑英苦惱地說,不過她仍然將她的怨憤極力壓下,不讓它在她的聲音裡洩露出來。
琴聽見淑英說出這種話,覺得更可證實淑英近來漸漸地在改變:她竟然從她的囚籠裡伸出頭來探望外面的世界了;淑英想飛出囚籠的心願也是一天一天地熾熱起來。這正是琴所希望的。這好像一棵花樹的生長,從發芽到枝子長成,現在生出花蕾,——那個澆水培養的園丁看見這個情形自然充滿了喜悅的感情。琴也許不曾做過園丁的工作,但是她卻在根上澆過一點水,而且她也愛那棵花樹,她更盼望著看見美麗的花朵。所以淑英的話使她滿意,使她感到一陣痛快,而且把那幕戲留給她的陰鬱沉重的感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