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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胡茬子給我加了一勺湯,把我的頭髮又看了一遍,說,大姐,你要是要湯,沒有了。
我說,我不要了。
河南胡茬子說,剛才那個女的,也是這樣說的,說不要了,可是後來,衛校的章老師一來,他又要一碗。
我把端起來的碗放下看著胡茬子,問,你說誰來的?
胡茬子說,章老師,就是你們衛校的章老師,才離婚,俺聽人家說的,他老婆打了胎,跟別的男人出國了。
河南胡茬子的話這時候就顯得多少有點賣弄了,但這時候他在前堂的他老婆吼他過去拉麵。胡茬子趕緊走了。但是,他提供的那些資訊對我的震動已經足夠了。
衛校的晚上還是一年前那個樣子,操場那邊的小樹林裡一定有人,談情說愛的。有男男女女在校園裡高一聲低一聲地唱歌,唱的是失戀或多戀的歌,就像吃多了撐的或沒吃飽餓的一樣,唱得灰不溜秋的,漫不經心的,隨心所欲的。我推著腳踏車怕被人認出來,低著頭往裡走,多虧了校園裡那幾盞破路燈,要不然我一定能被人認出來。我把腳踏車放在教學樓下,上樓去找陳紅梅。陳紅梅說過,她在三樓最東頭那間教室,那原來是我們學生會開會的地方。
樓道里空無一人。可能是星期天晚上不上自習的原因。一年以後,這棟樓我依然很熟悉,很快找到了陳紅梅的教室,但從窗子裡我掃描了所有的人,沒有發現陳紅梅。其實,就是發現了陳紅梅,我也不會馬上叫她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要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陳紅梅不在,這讓我馬上想到她和誰在一起。陳紅梅跟章老師在一起,那一定在章老師家。
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看見講臺上的老師掏出手帕開門擤鼻涕,趕緊跑開。就在那位老師響亮的擤完鼻涕之後,走廊那頭有一個男人悶悶地咳嗽並響亮地吐痰。
緊接著,兩個人出來了,一男一女,朝我的方向走來,女的在經過廁所門前的時候說她要進去一下,男的說,我等你。
說要進去的那個女的是陳紅梅,說我等你的那個男人就是章老師。
我當時為什麼要怕,為什麼有做賊的感覺?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但我確實害怕了。我在陳紅梅和章老師沒有看見我之前,我從樓梯爬上了四樓,在樓梯的拐角處停住。這時候,陳紅梅和章老師走過來了,就在樓梯口處停下來。外面的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推到樓梯對面的牆上,章老師的影子一會兒遮住陳紅梅的影子,陳紅梅的影子一會兒又從章老師的影子裡冒出來,就像皮影戲一樣,但演得單調了一些。這個過程中沒有聲音,這個過程之後就有聲音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壓得都很低,但也沒低到聽不到的程度。
陳紅梅說,她說過要來的。
章老師說,來幹什麼?
陳紅梅說,你別管。
章老師說,聽說她分到專屬醫院了,她姥爺是院長。
陳紅梅說,如果她姥爺不是院長,她咋能進專屬醫院。
章老師說,她那一個班,進專屬醫院的,就她一個。
陳紅梅說,她姥爺快退休了。
章老師說,到歲數了都得退。
接下來又沒聲音了。又是影子與影子的事。
我猜出來,其實不用猜,他們所說的“她”就是我。我還明白了,陳紅梅已經把我現在的情況跟章老師說過了,章老師也把我的過去的情況跟隨陳紅梅說過了。我還明白,章老師對我進專屬醫院認為理所當然,而陳紅梅對我進專屬醫院不以為然,甚至憤憤然。我還明白了,那個天天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口口聲聲和我姐妹相稱,脫光衣服鑽到我被窩裡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