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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歡喜九(6)
他日夜念她為其心焦,她遣送國書言之大婚。
賀喜眉間深陷,猛地推案起身,案上斷筆滑出案邊,落在地上,一路滾至帳邊。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他究竟還能做什麼?
他低喘一口氣,抬手將腰間外袍飛快扯上身,任肩上之血滲過布條染上墨袍卻也不顧,大步朝帳外走去。
右靴才落沙,帳外側面便響起一片“陛下”之聲,諸將皆在。
賀喜轉身,褐眸映著日焰,散出令人不敢迫視之芒,刀唇微開,聲音沉似千鈞,“將派往逐州的人馬盡數召回。”
眾人面色盡是不信之色,“陛下?”
他上前一步,伸手自朱雄腰間抽出長劍,朝下壓腕,在腳下沙地上飛快地劃了幾道,而後劍尖輕點其中一處,低聲道:“明日改道,自六合平向北,直取南岵壽州!”
朱雄臉上略驚,“壽州堅城固守,以陛下此時麾下之兵力,怕是難以攻取!”
賀喜抬眼,挑眉,“將留守於秦山東面、分赴江陵潞州二郡的大軍全數調回,合師共赴壽州!”
領前鋒陣的餘堅與朱雄一樣,同是常年於外伴賀喜親征之將,此時亦皺起眉頭,疑道:“陛下是要棄江陵、潞州二郡?可若是壽州攻克不了,這二郡可就白白便宜了南岵!更何況秦山之東不留兵看守,邰涗大軍若是越山奪地,又該如何?”
半月前,鄴齊大軍一過秦山,狄風副將陳進便率部入南岵,一路掠鎮至秦山之西才止,而賀喜竟讓之不敵,只分出一萬兵力在秦山之東安寨紮營,以防邰涗大軍異動。
邰涗大軍既入南岵,中宛屯境之兵便停駐觀望,暫未派兵南下施援,這才使得鄴齊大軍如利劍劈竹,不到一個月便連克南岵數州。
賀喜收劍,朝西面望去,眸子一眯,篤定道:“她不會。”
她命狄風去奪逐州,已是冒險之舉;她既是要讓他痛,那他便遂她此願,放逐州不救!
逐州既得,以邰涗眼下國力兵力,她根本不可能讓狄風、陳進率軍貿過秦山,攪入鄴齊、南岵二國之戰。
她輸不起。
他舍薊城而向壽州,只因奪了壽州便能扼住南岵京北糧道,便能將整個南岵箍於掌中!
他之所以甘冒此險,而不按先前所定之計慢慢蠶食南岵,是因為他想要快!
他沒時間……
他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賀喜收回目光,瞥向身側將領,冷聲問道:“狄風之部此時行至何處了?”
那小將答道:“據報已近潯桑,最晚明日便可越境入南岵。”
賀喜微一點頭,不再言語,轉過身往一旁踱了兩步,手指一下下地敲著掌心,腦中閃過那個一身硬氣的男子。
不知狄風聽聞她要大婚,心境會是如何。
?
背山安寨,營似月牙,中軍抵山。
一路北上至潯桑,夜裡的風竟帶了絲涼意,略有怡人之感。
山中草間有蟲鳴,頭頂稀星遍綴天幕,微風劃耳而過,無戰之夜倒讓人感到心慌。
狄風盤腿坐於草上,望著遠處營中火光漸滅,才漸漸將目光挪至腳下。
草中有零星小花,白中泛黃,顯得柔弱不已。
他伸手,摘一朵來,擱在掌中,花瓣溼滑的觸感潤了他的心。
定定地看著這花,良久才閉了閉眼,手一合,將花瓣握碎。
狄風伸手從懷中掏出那塊木牌,手指慢慢沿著那八個字的篆痕劃過,而後默然一嘆。
她於御前直髮至他手中的聖諭,只有一句話……
事出緊急,勿亂。
他隨手拈起一根草,在指間搓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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