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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蘅猶豫道:「季公子,這樣的話不好直接……」說是可以說,當我們這一車人你不能平白無視啊。
季禎溫柔一笑,彷彿有些羞澀,「只是有感而發。」他無論神態語氣拿捏都極為妥帖,將一車子的人的反應都預料在心裡了,正在季禎要宣佈自己泡了一杯好茶時,車外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笑聲。
梁冷若不是親耳聽見季禎嫌江熠他們這些名門比不上人家苦修,此時恐怕都要真信了季禎的造作之語。
他本來以為季禎是隻有脾氣會亮爪子的小貓崽,卻沒想到貓崽藏著狐狸尾巴,張口就來的本事竟不容小覷。
原來是隻狐狸。
梁冷對上季禎狐疑看過來的不滿目光時,都有想伸手撓一撓季禎下巴的念頭。
梁冷發笑的時機太蹊蹺,簡直像是故意砸場子。
季禎敏感之極,大聲問他:「有什麼搞笑的,說出來讓我們都笑一笑?」
彷彿在課堂上被先生揪出來質問的梁冷立刻正色道:「沒有,一點都不好笑。」
季禎的目光在梁冷身上來回打量,無果。他只能收回目光,可餘光分明又好像看見梁冷嘴角上揚,季禎飛快轉頭卻沒抓到現行,只得在心中發狠。
王八蛋,一個月之內綠了你!
回到偏院時間已經不早。
傍晚時分,太陽隱沒進雲層裡,烏雲聚集只在片刻,連綿的驚雷圍著邊城響起。瓢潑大雨夾著冬日寒風,直往人的骨頭縫裡鑽,連綿的夜,無盡的雨。
夢魘被江熠從玉瓶中取出,瑟瑟發抖。倒不是怕江熠,而是怕打雷下雨。
江熠心念一轉,指尖便閃現一道柔光,柔光飛向夢魘,將它包裹起來,夢魘身上的魔氣被柔光層層吸納,眼看著淡了許多。
夢魘本身魔氣纏繞,於它有益,不過江熠現在淨化夢魘,於夢魘的確也無害。被柔光包裹,它連外界雷聲都一時聽不見,閉著眼睛舒舒服服道:「我覺得我現在無欲無求了……」
夢魘身上本來的青灰色眼見著要蛻變成雪白,然而無欲無求四個字不知怎麼打斷了江熠的心緒,那陣柔光不僅一下斷了,甚至魔氣反噬,將那團柔光都減弱了許多。
夢魘一抖,從半空中滾落到了桌上,屁股蛋都摔痛了,見江熠面無表情地收回那道柔光,又反手將自己關回玉瓶中,以為江熠是刻意戲耍自己。
夢魘敢怒不敢言,心中慼慼然,同時想到白天時季禎同自己說的那些話。此情此景琢磨起來,季禎的話越發有道理。
季禎的話裡面多少還有關心呢。夢魘在玉瓶裡抱緊自己,一包眼淚含在眼眶倔強不落。
而江熠看著自己的掌心的那團柔光,這是仙道之力。
修道之人,除卻仙道,本該無欲無求,心無雜念。江熠自小的確謹記此訓,也如此行事。修道之人最忌心有雜念,雜念是心魔。這世間數不盡的魔,人真正要斗的只有心魔。
江熠心緒一亂,心魔伺機而動,無數聲音便夾雜著回想湧上他的腦海。
「真的嗎,我不相信。」
「給我摸摸是不是熱的。」
「想要江重光喜歡我。」
「愛屋及烏有錯嗎?」
重光,江重光!
所有季禎清冽的聲音合在一起,最後忽然化作了他父親江恪嚴厲的聲音,從層層被掩蓋的記憶裡破土而出,「她不是你母親,她是魔,殺了她。」
江熠猛然睜開眼睛,粗喘被掩蓋在驚天的雨幕裡。
第十八章
母親這個詞如同上古般遙遠,在江熠塵封的記憶裡被忘卻。隆隆雷雨聲中,這驟然回流的,被遺忘多年的些微記憶讓江熠的腦海一陣空白,想抓住這一念思緒,卻發現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