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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嘆息,搖頭。
熬不過去,便是一死。溫疏眉怔怔地望著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仍可見天花留下的斑斑印痕,這幾是「熬過去」之後最好的結果。
她定一定心神,強自從容地再度與她解釋:「您聽我說……我說西廠謝督主府裡的人,謝督主一早就知京裡鬧起了天花,我不曾去過任何地方,一直只在他身邊,斷沒有機會染上這惡疾。事關重大,我不能拿自己的命騙您,您放我出去,我……」
「你不要再說了。」
老嫗眼中忽而閃過一縷精光。
她年輕時原是在富貴人家給小姐當伴讀的。後來得了天花毀了臉,不好陪在小姐身邊,主家厚道,就給了她一筆錢,她才憑著這筆錢到了京中醫館做些雜活謀生。
是以達官顯貴人家的那些彎彎繞繞,她多少也知道一點。見溫疏眉言辭誠懇,她覺得這話不虛,便摸到了幾分端倪。
她握著溫疏眉的手道:「你們深宅內院的道理最是說不清楚。但到了這地方……想輕易出去是萬萬不能的。我一個打雜的,說了也不算。你要撐住,以後的日子還長。」
溫疏眉聽著她的話,腦中忽而一白,倏忽間想清了一些事情。
那碗麵……
還有,息玫突然願意替她帶一會兒孩子。
可現下想清這些,好像已太晚了。她從未想過息玫會這樣,一直以來,息玫都有端莊大方示人,將謝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與謝無的關係看起來也並不親近。
現如今,出手就是殺招。
溫疏眉一分分地深想下去,心知這比明娟要狠得多。明娟所為都是雕蟲小技,全看謝無肯信誰,息玫卻是蛇打七寸。
沒有人會冒著染疫的風險來救她的。
之後一天一夜,溫疏眉不敢吃不敢睡,怕吃下這裡的東西便真染上天花,也怕同屋那個發著病的女人過來碰她。她只得縮在牆角里,強撐著精神坐著,臨近晌午時,聽到隔壁的房間裡有女人撕心裂肺的罵聲。
「我沒得天花,我沒得天花!王氏那個賤|人……就是看大人寵我,想看我死罷了!大人不會不管我的,我要她好看!」
溫疏眉聽得陣陣心悸,對面床的那個女人卻只聽得煩,懶懶地翻了個身:「日日罵夜夜罵,真當那些個男人會在乎啊?也不看看她同屋那個是什麼下場。」
「她同屋?」溫疏眉恍惚抬頭,「她同屋怎麼了?」
「她同屋也是哪個官的寵妾。哦……咱們這一個院子裡這般身份的多得是,我不是啊,我自己做生意,得了病自己過來的。剛說到哪兒了……」女人翻過身來面朝著她,溫疏眉下意識地將身子有縮緊了些,聽女人繼續說。
「她同屋那個,也是不清不楚就被送了進來。跟她一樣,日罵夜罵,沒完沒了,篤信自家官人會來救她。結果呢?幾天工夫,死了,家裡連個來收屍的都沒有,草蓆一卷拉出去燒了。」
溫疏眉低下眼簾,薄唇顫著,說不出話。
再至傍晚,她終是發了病。起先是頸間覺得癢,她隨手一抓,皰疹便破了皮,蹭了一手的血。
而後,她再度發起高燒來。這高燒比昨日來得更難受,燒得她渾身都痠痛,撐不住睡過去,又一次次驚醒過來。照料她們的老嫗端了藥來給她喝,她喝到一半忽而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病來總是如山倒。
她昏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怕自己等不到「病去如抽絲」。
天明時分,兩道黑影踏過晨露,飛簷走壁地落入宅院。值夜的阿井正在臥房外屋打盹兒,聞聲驚醒過來,定睛一看正要上前搭話,來者卻不及理他,不敢停頓地進了屋去。
「督主。」二人進屋抱拳,謝無正自坐在茶榻邊品茶,聞聲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