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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什麼時候?&rdo;
&ldo;嗯……大約是寒食第二天,開始動火了。那船從我門前駛過去,我見船帆上似乎有一大朵梅花圖樣。不過那天生意好,店裡忙,只看了一眼,沒工夫細看。&rdo;
這時水邊那隻客船的船主在船頭大聲招呼,船要開了,趙不尤便付了飯錢,謝過店家,下岸上了船。
這船也是兩排六間小客艙,船主將趙不尤安置在左邊中間的小艙裡。大艙中沒見那個石青綢衫,應該在小艙裡,不過小艙門都關著。
趙不尤便不去管他,走進自己艙裡,坐在床頭,斜靠在窗邊,望著窗外又思索起來。目前既無法得知那個冒充梅船船主之人的真實身份,也不清楚郎繁和章美為何要在寒食節來應天府。梅船又憑空消失,船上二十幾個人一起死於另一隻客船,唯一的活口谷二十七又服毒自盡……自從開始做訟師,他經手過數百個案子,從沒有哪個案子如此離奇迷亂,更未如此茫然,毫無入手之處。
雖然如此,他卻並不氣餒,心想再離奇,也是人做出來的事情,正如程頤、程顥二先生所言,天下之事,無非理與欲。做這事的人,必定出於某種欲,也必定依循某種理。當然二程之&ldo;理&rdo;是天理、仁義,而趙不尤自家體會,理不但有善惡之理,更有事物之理。比如執刀殺人,其中既有善惡是非之理,也有為何殺人及如何殺人之理,即事物之理,這無關善惡對錯,只是事物真相。若連一個人是否殺人,因何殺人都不清楚,就難以判斷是非對錯。
真相在先,善惡在後。
不過,無論如何,只要順著&ldo;理欲&rdo;二字,總能查明真相,不同只在於遲速。
他理了理頭緒,接下來,得摸清楚這幾件事‐‐其一,簡莊究竟是從何人口中得知應天府梁侍郎地址?
其二,去十千腳店查問,寒食節前和郎繁密會之人是誰?
其三,郎繁生前將兩朵梅花藏在墨筒之中,是否有什麼深意?
其四,託人去杭州打問買梅船的朱白河是什麼人?
其五,梅船何以在眾目觀望之下憑空消失?
這五件事,只要查明其中一件,都能找出些頭緒。
他正默默尋思著,忽覺得右肘有些痠痛,他的右胳膊一直支在窗沿上,窗框底沿只有一條窄木,因此有些硌。他放下胳膊,一邊舒活關節,一邊望著那窗沿,想起以前沒有留意到,發現郎繁及二十幾具屍體的那隻新客船的窗底沿不太一樣,鑲了塊木板,要寬一些。他想,還得再加一條‐‐第六,再去仔細檢視一遍那隻新客船。
上回著意於郎繁及二十幾具屍體,沒有親自探查那船。那隻船絕非偶然停在那裡,或許那船上會有些線索。
此外,還有跟蹤自己的那個石青綢衫男子,他是什麼來路?難道也和此案有關?若真是為此而來,那再好不過,正好從他身上探出些蹤跡。
斜陽照進臥房,溫悅坐在床邊收拾衣物,瓣兒在外間教琥兒認字,廚房裡傳來切菜的聲音,夏嫂正在準備晚飯。
溫悅細心疊著丈夫的一件半舊衫子,想起母親的話,不由得笑嘆了一聲。當年父親將她許給趙不尤,一是看重他的宗室身份,二則是相中了他的人品。母親卻有些不樂意,說趙不尤家世人才都不必說,但看著志向大了些,身為宗室子弟,又不能出仕任官,做不了事,自然會鬱鬱不得志。到時候嫁過去,他一肚子氣恐怕會撒到溫悅身上。
溫悅只在相親時隔著簾子偷偷瞧了瞧趙不尤,第一眼就中意於他的沉雄之氣,覺著不似一般文弱士子,這才是男兒漢。聽母親這樣說,她反倒更加樂意了